“他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抬腳躲避過逃竄的老鼠,地上遍地躺的都是乞丐,還摻雜著些老弱婦儒,風吹起滿地的殘葉,顧良喜將破舊厚實的布衣披風向上裹了裹,這是聶柳在路邊撿的。
男人污黑的看不出原本面目,張開嘴就開始啃咬。
“這里剛發生過時疫,沒有食物怎么能活下去。”
肋骨好像被踢斷了一根,在風中疼的發抖,少年蒼白的嘴唇隱忍的抿著,破布包著的落拓劍,圍著塊更破的厚布,漏著洞的布上垂下條條布條。
以他們現在的樣子就算和這些乞丐混在一起也不會誰覺有異,有個老乞丐看顧良喜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兒子一樣,他的兒子死了,死在饑荒里。
他想把包袱里的餅給老乞丐,可是一想到是聶柳尋來的最后的干糧,他吃了一半,聶柳還沒有吃一點食物,就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
“老爺爺,我去幫你找吃!你放心,我們不會餓死的。”說著就呼嘯著風起身跑走。
聶柳經過許多關磨難才當上護法的位置,對這些人與事再了解不過,追上去安慰他道。
“去哪里找,這附近都是荒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要回頭,等你有餓的受不了的那一天,你也會覺的他們吃人是對的,沒有經歷過就永遠不會知道饑餓的要死的感覺。”
要是江云水在此一定會認同冰塊聶柳的話,道一聲說的好的吧,顧良喜在心中暗暗想到。
他才不慣這種事!見不得世上有這么殘忍的事呢!可是聶柳的話讓他想到如果換成了自己,他也會這樣為了讓師姐活下去嗎,收回了想法。
滿腦子里都是那個老乞丐可憐的年老的臉,他找到了饅頭蹬蹬的跑回去,吭哧吭哧喘著氣,丟了半個饃給老乞丐。
后來那半個饅頭被更年輕的人搶走了,還打了可憐的老乞丐一頓。
靠在路邊的大石上。
顧良喜對聶柳說道,“我有些冷,要歇一歇腳。”
“這一路上,你已經歇了十八次腳了!這么不想回去天羅教?”
顧良喜仰著面躺在大石上喘著粗氣,他是真的累了。
更不想去天羅教,穿過沙漠,走到這里,離從未謀面的父親越來越近了,他心的某種東西一直在生長,從未離開過,永不能原諒,也無法原諒。
踏入魔教,就意味著與正派脫離,師父和清玄師姐知道了一定會恨我的。
天上飄來許多黑點,原來是人,許多的黑衣人從樹林飛過來。
聶柳抽出劍就飛起一串血光,黑衣人張著嘴倒飛出去,那個倒下了就又沖上來一個,聶柳就分不清誰是誰的血了。
顧良喜皺著眉頭看著天上飛下來的人和劍,如兔子般翻了下去,那劍就砍在了堅硬的大石上,挫起來一片火星。
噼噼的劍響成一片,也亂成一片有黑衣大喊,“小子,交出邪龍譜,饒你不死!”
又是這個鬼東西,他頭想破了都記不起什么時候見過,連解釋都不想給他們了,留著力氣保命。
幾個黑衣人追著他跑,顧良喜用身上的厚布蒙住了襲來人的眼,黑衣人差點被熏的眼前發暈,差點斷氣,發霉腐爛,也不知道聶柳哪撿來的。
像發現了新大陸,見這個辦法管用,就揮舞著手里的“毒物”,誰靠近誰都會昏倒。
他撈了一把正在用命拼殺保護他的聶柳,抓起來就跑,后面還不知有多少人,幾大門派的,少林,武當,拿箭弩的唐隱,還有萬刀門的劉長風,也許他們就等著他們力竭。
拿刀砍了他。
周圍的樹木飛快的倒退,二人跑到了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一屁股坐倒在地,聶柳喘著粗氣。
“你自己走死路一條,回天羅教,還有生門,是生是死你自己抉擇。”
“我當然想活下去,可是!”
顧良喜還披著那件破舊披風,拍了把泥土,“可是,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
這一逃沒想到走出了那荒涼殘暴的小鎮,看到那些挨餓受凍的孩子,顧良喜想到自己小的時候,回去也好,至少不用受同門的白眼,還有了個魔教的教主做老爹,江湖上多少少年人羨慕不來的。
他往好處想,只是望著中原的方向,有些舍不得,眼眶有些紅。
“別看了,等有一日你回來之時,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一個也跑不掉。”
聶柳以為他恨,其實他是不恨的,只是舍不得罷了。
“為什么要殺害那么多人的性命。”
聶柳在擦劍上的血,看他一眼,“探究殘酷事情的真相就那么令你著迷嗎,他們不死,我們就會死。”
遇到生死攸關的事,就要思量再三,是選擇囚困本能,還是放肆的活著。
顧良喜的選擇就是回去天羅教,他本就該是那里的人,只是在極劍門的一切,和江清玄的一切,都只如過眼云煙了,正邪不兩立。
“所以就要無止盡的殺戮下去嗎。”
顧良喜心里有些難受,但是又覺得為別人的生命難受的沒有理由。
“等這世上少幾個江岸這種偽君子,就會少很多人丟掉性命了。”聶柳別有深意的說道。
丁撫和藍裳不用面對這些。
他們在一起商量婚事,像是終于靠到岸的旅人,丁撫改了往日的貧嘴多舌,成為了有責任的男人。
“等過幾日向師父告別,我就帶你去見我的父母,他們就在鎮子里頭賣豬肉!”
丁撫吻著她的嘴唇說道。
藍裳靠在他懷里,慶幸他沒有染上肉攤的氣息,少年少女的身子像兩條魚般纏綿,蓋著薄被在木柴上。
本來是在廚房和面的,你來我往,臉上手上都沾染了面粉,后來到了柴房,在了一起,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就做了一些很自然的事。
“你不想做大俠了。”
藍裳有些奇怪,他哪根筋錯了,女人都是希望喜歡的人是個英雄的。
“大俠有什么用處,說不定哪一天就被殺了,還不如偷偷摸摸的快活。”
藍裳說,“我可不要和豬共舞。”
“那以后我砍豬肉,你煮豬肉,賣豬肉,生很多很多孩子,養很多很多孩子,還可以開家酒館,那不就行了。”
她想了想,好像不錯,笑著點了頭,是啊,嫁給大俠又有什么用,他嫁的男人是個好人就行了,而丁撫心里卻在想,可憐啊,鎮上的鄉親啊!可憐你們的嘴和胃了。
姐姐從閣樓上跳下來,幾乎摔斷了腿,她躺在顛簸的馬車里,木然不動,像失去了靈魂。
江云水的眼睛來回轉動,畢竟是自己的親姐姐,得想個法子幫她。
“小師妹,你和師姐在車里坐好了,很快就到霧澤山了。”劉公子笑,江云水覺的他笑的不好看,至于那里不好看也說不出,總之就是和她的良喜哥哥差遠了。
劉公子想,娶不到師姐,娶了這個小美人也不錯。
“唉呦!啊,好疼啊。”
江云水捂住肚子叫道。
劉公子見小美人突然倒在馬車上,外面的弟子們都看過去,“小師妹怎么了?”
“云水。”江清玄目中有了些神情,擔心心疼不已,“你怎么了,不要嚇姐姐”
江云水腦子轉了轉,眼睛也像精靈的眼睛,她說道,“姐姐我突然肚子疼,想去方便。”
劉公子跟著她們,江云水目光如厲刀,劉公子說道,“那我在這邊等,你們小心。”
江云水才滿意點了點頭。
等他轉過身去,就是一掌打下去,劉公子感到頸上一痛,翻著白眼倒在地上,她對江清玄說道,“快走!”
她脫著劉公子身上的衣服,嘴里不忘記說道,“我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良喜哥哥,那天...他是想推開你,好讓正派的人放過我們,你要是誤會他,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這個傻孩子總是有些古怪的念頭,她又何償不知呢,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樣,他是極劍門的師姐,本就永遠不能和魔頭之子有交集的。
“云水,保重。”
江清玄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她要問顧良喜為什么要騙她,江云水抗著穿女子衣服的劉公子,幾個弟子都沒有發覺。
他們接著趕路,江云水踹了昏迷的劉公子一腳,真重,臉上有不符合年齡的高深神情,突然勾起唇笑了。
如果她去找顧良喜,他一定不會返還,姐姐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