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慈愛的老師啊，我是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您的啊！即便是我長大以后，我也會永遠地記住你。我每次都在那群學生中尋找您的身影；我每經過一所學校時，都會去傾聽那兒的女老師的話音，我都會感覺那就是你的聲音；我也懷念我在您班里度過的那兩年時光，它讓我學到了無數寶貴的知識；我也常常看到您因疾病變得那么羸弱和疲乏，您對于學生們總是那么的熱心，包容我們的一切。每當我們用不正確的推筆方式寫字，您就很擔心難過；每當評卷人審問我們時，您以至于渾身顫抖；而每當我們表現出色時，您總是那么的歡欣鼓舞，您永遠都像母親一樣對我們慈愛有加，關懷備至，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您的，我的老師！

在閣樓里

28日，星期五

昨天下午，我和母親、姐姐西爾維婭，一同去給報紙上刊登的那個可憐女人送些亞麻布。我抱著包裹，西爾維婭拿著那張記了名字和地址的小紙條。我們爬到了一座高樓的頂層，上到閣樓，來到了一條有很多扇門的長長的走廊。我母親敲了敲最后的那一扇門，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女人，滿頭金發，身材削瘦，我突然間有種強烈的感覺，我似乎以前在哪兒見過她，而且她頭上戴的藍色方巾也非常眼熟。

“您就是報紙上登載的那個人嗎？我們了解了您的很多情況啊！”我母親說道。

“是的，夫人，我就是那個人。”

“唉，我們給您拿了些亞麻布料。”

那個女人開始不停地感謝、祝福我們，似乎怎么感謝、祝福都覺得不夠。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旁邊有一個陰暗的房間，在它空曠的角落里，有個男孩兒跪在一把椅子前，他的后背正對著我們，似乎是在寫著什么。他的的確確是在寫東西，因為他把紙放在了椅子上，而墨水瓶就擱在地板上。唉，他怎么能在那么黑暗的房間里寫東西啊？我正想著，突然認出來，那不是克羅斯嗎？那個菜販的兒子，那個有一只殘臂的克羅斯啊，就在這個女人把東西收拾起來的空當，我輕聲告訴母親我剛剛所看到的情況。

“別出聲兒，”母親答道，“別讓他知道你在施舍東西給他的母親，他可能會為此感到羞恥的，別對他說話。”

可就在那一個瞬間，克羅斯轉過身來，我尷尬極了，而他卻對著我笑了。見此，母親推了我一下，讓我趕快過去跟他擁抱一下，我過去抱了抱他。他站起身來，抓住了我的手說“我在這兒。”

那可憐的女人這時對我母親說道，“我孤苦伶仃一個人帶著這個孩子，他父親去美國有七年了，我還生病了，沒法再賣菜賺幾個小錢糊口了，我們連張桌子都不剩了，可憐的克羅斯連個寫作業的地方都沒有。以前門口里還放了張長桌子，他還勉強能在那兒寫作業，但后來桌子被拿走了，他寫作業時連盞燈都沒有，可把他的眼睛給毀了。不管怎么說，我還能讓他上學，就謝天謝地了，還好政府給他發了書本和練習簿，我可憐的里基諾啊，他能學習就那么開心，唉，我可真是命苦啊！”

我母親把她錢袋里的最后一分錢都掏出來給了那母親，還吻了吻那男孩兒。我們走出他家門時，母親都快要哭出來了，她借著這個機會對我說道：

“你看看那個男孩兒多可憐啊，不得不艱難地做功課，而你卻什么都不用操心，反而覺得學習對你來說是件苦差事兒，唉，我的恩里科啊，他學習一天所付出的艱辛，比你學習一年的還要多啊，他應該被授予獎牌。”

學校

28日，星期五

我親愛的恩里科啊，學習對你來說是件多么辛苦的差事啊，就像母親說的那樣，從沒見過你每天甘心情愿地去上學，也沒見過你臉上掛著應該有的微笑，你還是那么固執。但是，聽著，好好想想，如果你不去上學，每天過得該是多么痛苦，這樣的日子將會是多么乏味啊。當一星期過完時，你肯定會緊緊地將雙手合十，祈求能夠回到學校里，因為你知道自己的生活正在被乏味和羞愧一點點蠶食，你會為自己游手好閑的行為和無所事事地活著而感到厭惡。

我的孩子們，都開始學習吧，想想那些做了一天苦工，晚上還要去上夜校的工人們吧；想想那些工作了一整個星期，周末時還要去充電的女孩子們吧；或者想想那些訓練了一天，已經全身疲乏，晚上還要打開書本和練習簿，繼續研讀的士兵們吧；還有那些眼睛雖然失明了，卻還要堅持學習的孩子們；再不然，想想那些罪犯也行啊，就算他們也都在學習閱讀和寫作。

每天早上，在你出門前，都想想吧，就在那一刻，就在你生活的這個城市里，有三萬個和你一樣的學生都上學去了；再想想那些千千萬萬同你一樣的學生吧，就在這一刻，從世界各地的不同地方向著同一個方向——學校出發。他們穿過寧靜的鄉間小路，穿過鬧市的條條街道，沿著河流或是湖泊的岸邊，要么頂著熱辣的太陽，要么穿過迷霧，要么劃著小船；在被河流分割了的鄉村里，或在一望無際的草原的馬背上，或在雪地里的雪橇上；穿過山谷，越過高山，橫穿森林，跨過急流，走過幽僻的林間小路；他們或是孤身一人，或是兩兩結伴，抑或是三五成群，全都用胳膊夾著書本。他們穿著不同樣式的衣服，操著不同地方的口音，從俄羅斯最偏遠的地方，穿越足以讓人迷失自我的雪原去求學；還有些人跋山涉水到阿拉伯半島最遙遠的學校攻讀。在片片樹葉的蔭蔽下，萬千學子，全都忙碌著學習，盡管他們所學的知識內容可能各不相同。想想這一大群學生吧，他們可能來自上百個不同的宗族。在這一宏大的運動中，你也是其中一員。想想看，如果這一運動一旦停止，人類社會又會回到蠻荒時代，那該多么可悲啊。這個運動就意味著進步，意味著希望，意味著世界的輝煌。

勇敢點兒，來吧，你是這一偉大運動中一名小小的士兵，書本就是你的武器，班級就是你的騎兵團，而戰場將會是整個世界，最終，勝利將會屬于進步的人類文明，不要做那膽怯的士兵啊，我的恩里科！

你的父親

帕多瓦的小愛國者（每月故事）

29日，星期六

我并非一個膽怯的士兵，不，絕對不是的！如果班主任能每天講一個故事的話，我會更加樂意去上課的。他今天早上對我們說：“每個月，我都會給你們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會以文字的形式發到你們手里，而故事的主題永遠都會是一個高尚的孩子和他所做的高尚的事跡。

今天的故事名叫《帕多瓦的小小愛國者》，情節是這樣的：

一艘法國籍的汽船從西班牙的巴塞羅那出發，開往意大利熱那亞。船上乘客有來自法國的、意大利的、西班牙和瑞士的。這些人中，有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他衣衫襤褸，孤苦伶仃，總是躲避著人群，就像是一頭離群的野獸，用陰沉、沮喪的眼神看著所有的人。

他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兩年前，他被在帕多瓦鄉間種田的父母親賣給了一個街頭戲班子的班主。戲班子里的人對他很不友好，時不時地對他拳腳相加，還強迫他訓練耍把戲。戲班子帶著他在法國和西班牙各地跑，他們動不動就對他大打出手，從來沒有給過他足夠的食物。到達巴塞羅那以后，他再也無法忍受虐待和饑餓，趁機從戲班子里逃了出來，并到意大利領事館尋求幫助。

接待他的領事對他充滿了憐憫之心，安排他乘上了這艘汽船，還讓他帶上了一封寫給熱那亞財務部長的介紹信，讓這個財務部長把他送回到他那狠心的父母身旁。

這男孩渾身是傷，極度虛弱，他被安排到二等船艙里。艙內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其中有些人也詢問他，但他卻一句也不回答。他看起來對每一個人都充滿了仇恨與蔑視，心靈的空虛與痛苦的折磨，讓他無比悲傷和惱怒。

不過還是有三個乘客死纏爛打，纏著他不放，他終于松了口，大略用結合了威尼斯語、法語和西班牙語的口音，述說了他的人生經歷。這三個乘客并非意大利人，但是他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也許是出于同情心，也許是因酒精而興奮，他們給了他幾個銅幣，同他開著玩笑，還催他繼續講講他的其他故事。這時，幾位女士走進了酒吧間里，于是，這幾個乘客給了他更多的銅幣想讓他來一場表演，他們大叫道：“拿著這個，把這個也拿著！”銅幣與桌子碰撞時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男孩兒把它們全部收進了口袋里，聲音低沉地對他們道謝，態度依舊陰郁，不過臉上卻第一次泛起了笑意，看上去親切了不少。表演完后，他爬到自己的床上，拉下了床上的布簾，靜靜地躺著，思考著自己的身世及未來。這回賺的錢不少，有了這些錢，他不僅可以在船上買到豐盛的食物，他可有兩年都沒有吃飽過了，到了熱那亞，他還可以給自己買件夾克衫了，而他也有兩年沒穿一件像樣的衣服了，甚至他可以把多余的錢帶回家里，交給他可憐的父母，以便為自己換來更為人道的待遇，若是空著口袋回去，迎接他的恐怕又是相同的命運了。對他來說，這筆錢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呢。就在那條床簾后面，他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期望中，并為此感到欣慰。

而另外三個乘客又開始閑侃起來，他們在二等船艙里圍著一張餐桌坐了下來，喝著酒，談論著各自的旅程和所到過的國家。話題一個接著一個，不一會兒，他們的話題轉移到了意大利上，其中一個人開始抱怨意大利服務質量極差的小旅館，另一個說到了差強人意的鐵路狀況。之后，他們聊得越來越歡，也越來越肆無忌憚，開始抱怨他們在意大利所見到的一切事物。第一個人說他寧可到拉普蘭去旅行，第二個則聲稱意大利除了騙子和強盜以外什么都沒有，而第三個人竟說意大利的官員壓根地就是些白癡。

“意大利是一個無知的民族。” 第一個人又說道。

“一個污穢的民族。”第二個人補充說。

“強……”第三個人剛想說強盜，卻被打斷了，原來，有許多銅幣如疾風暴雨一般砸在了他們的頭上、肩膀上，落在桌子上和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三個人發瘋了一樣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怒目四望，結果臉上又被扔了一把銅幣。

“把你們的臭銅幣都拿回去吧！”男孩子輕蔑地吼道，猛地把頭收在了床簾的后面，“我不會接受那些侮辱我國家的人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