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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薛鶴管云

當!三寸厚的鐵蓋子被踮起半尺,吉青、王貴、張憲同時站在蓋子上,鐵蓋被重新壓了回去,邊上管云搬來個大香爐壓在蓋子上。

“悶也悶死他?!蓖踬F惡狠狠道。

“虧你們想得出來。”李娃笑道,“若非他獨自前來會很麻煩。”

邊上吉青命人拿來鐵棍將阱蓋封道:“在屋內防刺客設陷阱,是做山賊的慣有伎倆,這金狗是絕不想不到我們有這么一手?!?

“我們要等多久?”張憲進來問。

王貴摸摸鼻子,沉吟道:“要小心一些?!彼ь^望向李娃照顧的張顯道:“他不要緊嗎?”

李娃苦笑道:“這一刀不輕。先抬到后面吧?!?

“按說他掉下去死不了,會朝上頭沖幾次?!奔帱c頭道,“一點動靜也沒有太奇怪了?!?

“這就是殺遲大哥的金狗。”管云咬牙道。

“對,就是此人……”眾人紛紛確認。

“就這么讓他死了,太便宜他了。應該活剮了他?!惫茉频馈?

薛鶴道:“小小年紀,不要那么大怨念??傊畾⒘怂麍蟪鸨闶?。悶死和活剮有什么區別?”

“悶死他!”吉青命軍士搬來更多石頭壓在上頭。

王貴看了眼外頭的山雨,這件事算是做完了,好在吉青和薛鶴定了這個計劃,怪招殺敵自有妙用。

忽然有軍士飛奔過來道:“外頭有人攻城!是山賊!”

“什么?這不可能!”王貴吃驚道,“管云你守在這里,其他人跟我走!”

管云等眾人離開,默默看著陷阱。上面壓力怕有六七百斤的分量,還有鐵棍做柵欄封死了蓋子。他想到遲永,想到在蛇山那一戰,想到最近的許多事。不能手刃仇敵,叫他心緒不寧。

“就這么結束了?”他自語道。這個殺了我們那么多人的魔頭,就這么被困在井下了?

眾人跟著王貴大步前往寨門。還沒走出院子湯懷迎面過來道:“是山賊,但是數量不大,而且是佯攻不用管。你們這邊怎么樣?”

王貴道:“刺客墜入陷阱……”

他話音未落,忽然后方一聲巨響,所有人面色都變了。

檀羽澤一擊沖出陷阱,急掠上屋頂。管云被這一沖之力撞在墻上。

“攔住他!放箭!”王貴叫道。

但檀羽澤人在半空忽然一個盤旋沖上院墻,張憲立即飛身攔截。兩人在空中一碰,張憲就被撞落地面。而檀羽澤穩穩落在墻上嗎,轉手掃落三個弩手,一刀斬向指揮弩隊的薛鶴。

薛鶴用短弩攔向刀鋒,那如何攔得住……被一刀劈開胸膛!鮮血飚射灑了一墻。

兩支弩箭射在檀羽澤后背,他不為所動的斬下薛鶴人頭。

“老薛!”吉青、湯懷同時大叫。

張憲見到這一幕心頭劇震,若是剛才截下來對方……

檀羽澤一腳踢翻吉青,長刀舞動又斬殺兩個宋軍。“岳飛!你這卑鄙小人!”他聞著血腥味,怒吼著繼續斬向張憲。

張憲心亂如麻地提槍上前,只六七招就被一刀斬去頭盔,不僅發髻披散,更有鮮血從額頭淌下。他的小隊軍士拼命保護他,檀羽澤直接斬殺小隊四人。

這砍瓜切菜的動作,讓周圍的軍士驚得遲疑。王貴挺身舉刀上前,檀羽澤卻不和他交鋒,轉而撲向仍在院中的李娃。

李娃長劍已斷,只能急朝后跑。管云舉鐵锏攔住檀羽澤,但只一個回合,他的鐵锏就被擊飛。檀羽澤并不理管云,他能看出這個女人的重要地位,刀鋒劈向李娃后背。

王貴提著長盾大刀殺到。檀羽澤回轉身,兩人兵器相碰,延緩了他的步伐。檀羽澤大喝一聲,直把盾牌也劈裂,回身繼續追趕李娃。

但滿臉是血的張憲又到了,二人再次交手,張憲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檀羽澤長刀掠過對方胸膛,自己的右腿也被長槍刺中。空中一支羽箭同時射中他的腰部,正是湯懷的冷箭。檀羽澤身子一晃,被其他人趕上。他長刀舞動,連續看翻六七人。管云撿回鐵锏,二次與他交戰。

檀羽澤傲然一笑,長刀匯聚八方風云,一刀貫過對方胸膛!

管云咬牙,在刀鋒貫穿自己身體的時候,死命抓住對方的胳臂。

“岳飛手下,怎么老有這種人?!碧从饾上氲街霸陂L蛇谷遇到的那個大漢,他用力卻推不開對方。

嗖!又一支冷箭射向他的后頸,檀羽澤側了下身子,箭頭釘在他的肩膀。

眼看不僅追不上要殺的人,自己也已陷入困局,檀羽澤大吼一聲,帶著管云撞上院內的大樹。

管云眼前浮現出遲永的樣子,他曾無數次想過遲永犧牲的樣子,他當時不在現場,只能聽人事后描述。遲大哥能做的,我也能!我也能!他仍不松手!

張憲和王貴一起上前,王貴一刀斬在對方胳臂,而長槍直刺女真人心口。

我不能死……檀羽澤悶哼一聲,長刀掃翻大樹,這才掙脫管云的束縛,張憲長槍走空。

管云還想要去抓他,突然一箭釘在他脖子上。管云怔了怔,就倒在樹下。

裂空突然出現在院墻上道:“檀羽澤!走!走!”

檀羽澤此刻只有死里逃生的后怕,不再想著什么玉石俱焚,聞言立即掠上墻頭。

湯懷一箭射出,箭頭貼著敵人的臉劃過。張憲、王貴拼命追趕,但又如何追得上……

檀羽澤顧不得疼,如手上的猛獸頭也不回的奔入夜雨中。

“快!救他!”吉青和湯懷大叫。

管云倒地的瞬間,李娃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季鋒死時的情景。兩個場景重合在一處,她急奔過去,把繃帶繞住管云脖子,銀針掃過穴位,第一針掃過,血就止了一半。“若是救治及時,那適逢其會的第一針,就抵得上九死一生的十針?!绷x父曾經如此說過。李娃提起精神,包扎起傷口,讓大家圍攏遮住雨水就地救治。

眾人合力搭起一個簡陋的棚子,王貴命人警戒四周,以防敵人回頭。他想叫湯懷,卻見老湯傻愣愣地看著薛鶴的尸體。王貴命人收拾薛鶴的遺骸,卻被湯懷制止。湯懷跪在尸體旁嚎啕大哭。王貴無奈只好任由他去。

張憲看著湯懷和薛鶴,一面又看看屋內的管云,作為伏擊刺客主力的自己,什么實際作用也沒有。平日里一直對高寵不服氣,可是這關鍵的時候,面對和高寵棋逢對手的敵人,自己卻差了那多!他握緊拳頭,瑟瑟發抖,平日自負的他,什么用也沒有!他慢慢走向湯懷,將那痛苦的漢子牢牢抱住。

緊急處理后,管云被抬入屋子。盡管雨一直下,周圍等待的人則越來越多,管云和遲永一樣,在隊伍里人緣極好。

大約一個時辰過后,李娃走出屋子,低聲道:“暫時沒事了?!?

呼……大家終于把心放下。王貴看著周圍,薛鶴死了如何向大哥交代,這該死的雨還不?!?

岳飛、徐慶、張保三人用了七天的時間到達開封。一路上他們經過許多被兵火摧殘過的城鎮,百姓的數量已不及戰前的十分之一,更有些地方路邊隨處可見枯骨。盡管見慣了戰火,岳飛仍有些擔心開封的情勢,張保安慰他說開封要好許多。一路上他們還聽說王彥正在調動軍馬,因為宗澤請旨,讓他擔任河北河東制置使。

果然一跨入開封地界情況就不同了,盡管這與他們多年前見過的那個開封府已大不相同,但街面已經收拾的干干凈凈。城門口有榜文告示說,嚴禁盜竊和傷人,有違令者就地正法。

張保得意地看了岳飛一眼,意思說我早就講過。岳飛看到守城官兵軍服混雜,似乎還有民兵在,于是想到趙九齡的任務和太行山的弟兄。

進到汴梁城,張保笑道:“我們先找客棧休息,老大人每日公務繁忙,要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岳飛點頭答應,他們安頓好后,張保前往留守司衙門。岳飛和徐慶決定上街看看。

街面上隨處可見殘破的建筑,行人也并不多,可見這大宋國都想要恢復元氣,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二人來到當年礬樓的位置,街道兩邊的酒樓早就化為烏有。

看著從前到過的酒樓,岳飛又想起那天槍挑小梁王,并且接到父親噩耗的情景。數年時間,恍如隔世。

徐慶知他心思,小聲道:“哥哥,那邊還開著個小酒館。要不我們去小酌一會兒?”

岳飛道:“張保隨時會有消息,我們還是買了酒回去等吧?!?

“那我去買!”徐慶小跑去道路遠端的酒坊。

岳飛仰望天空,若是那時父親并未去世,自己會怎么樣?一直在真定軍里安身立命,是否還有現在的生活?是否早就死在守衛真定的戰役?若是父親……他又想到母親和妻兒,這些日子他們過得怎么樣?半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一定過得很難,真想回相州看看。但是真的無法,也不能回去。孩兒不孝……孩兒不孝……想到這里,岳飛的情緒異常低落。

“我當是誰沒事站在路中央,這不是岳飛嗎?”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路邊響起。

岳飛回頭一看,居然是王彥的部下劉和。這真是冤家路窄,他沖對方抱了抱拳。

劉和冷笑道:“岳飛,你站在我的面前,居然不跑這真稀奇。來呀,給我拿下了!”

岳飛一揚眉,手扶上劍柄。

劉和背后那六七個軍士多數都認識他,誰也沒敢真動。劉和撓撓額頭,他這可是有備而來的:“來人!”街道上忽然出現了五十多名軍士。他們將岳飛團團圍住。

“我聽說你要來開封,所以每天都在找你?!眲⒑蛪男Φ溃澳阍谔猩?,不服軍令,私自離隊。作為逃兵已是死罪。制置使愛惜你是個人才,在山上對你一忍再忍。但你居然敢來汴梁,你想做什么?你以為山賊能隨便進城嗎?”

“我不是山賊。”岳飛瞪著對方,他很清楚王彥上一次不接受自己道歉,很大程度是因為這個人的挑唆。

“不管你是不是。我現在懷疑你是。并且你還是個逃兵。”劉和道,“束手就擒吧。你總不能再殺我大宋軍兵逃逸?”

岳飛沉默了一下,若他被抓接著如何去得到宗澤。但若從包圍中動手脫逃,那一再違背軍令的人,如何能得到宗老大人的信任?

劉和笑了起來,看著遠遠觀望的百姓,慢悠悠道:“天下人都看著你呢,岳統制。若不想動手,就把劍放下?!?

岳飛慢慢摘下寶劍,高聲道:“岳飛甘愿伏法。請都統制王大人治罪。”

“是河北河東制置使大人?!眲⒑透呗暭m正他道。

岳飛笑道:“正是八字軍的王彥大人。”

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劉和不由皺眉,怒喝道:“拿下。”

邊上軍士取過湛盧劍把岳飛綁上,所有人才松了口氣。劉和下令將岳飛押往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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