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婆婆病重了,病魔纏住了她。
我感到無限悲憫,痛恨這浮世的悲歡。
來到市中心醫院,我看見一個一個痛苦的人們,他們在這個世界痛苦地掙扎著。
我想,比起身體的疼痛,沽名釣譽簡直不值一提。
住院部第六病室,山婆婆全身插滿管子,臉上蓋著透明的呼吸器,上面掛著吊瓶。
我提著一袋水果急匆匆地走進來。
山婆婆似乎已經不認識我了。
經過虎仔的反復解說,山婆婆總算認出了我。
她病情惡化,疼痛難忍,抖個不停……
山婆婆吃力地嚅動著嘴唇,咬著牙關……
她的器官開始衰竭,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吃喝全靠靜脈營養液注射。
經過化療、放療的折磨,山婆婆看上去更加虛弱了。
山大爺端來一個洗臉盆,氣喘吁吁地艱難地幫山婆婆翻了個身子,給她擦了把臉。
“老婆子,你伺候了我一輩子,現在就讓我伺候你吧。”
山大爺喂老伴喝中藥。他把碗里的中藥倒在小勺里,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送到老伴的嘴里。
他拿紙巾給山婆婆擦了擦嘴角,說:“賣了房子也要給你治好。”
山婆婆似乎有些意識,她擺擺手,嘴顫動著。
“老婆子,一輩子都聽你的,這次必須聽我。”
山大爺滿是老繭的顫抖的手緊緊握著山婆婆的手。
吊針的玻璃管內,液體悄無聲息地嘀嗒著。
山大爺凝視著山婆婆。
“老婆子,最艱難的日子咱們都挺過來了,你可不敢丟下我不管……”
明媚的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映照在雪白的病床上。
山婆婆眼神迷離地說:“你……你是誰?”
山大爺關切地問:“餓了吧?”說著端起保溫飯盒里的粥。
山大爺顫抖著手,舀起一勺粥,放嘴邊吹了吹,往山婆婆嘴里送去。
山婆婆甩手一揮,粥碗摔到地上。
虎仔跑過去收拾粥碗,抬頭看見他姥爺眼里充滿悲苦。
虎仔給他姥姥往上提了提被子。
寡言的山大爺雙手合十祈禱:“老天保佑!”
山大爺抖著手為老伴按摩腸胃、腿和腳……
山婆婆的眼角里滑出了兩顆淚珠。
山婆婆艱難地摩挲著山大爺蒼老的面頰,喘著氣說:“老頭子,你瘦了!”
山大爺強裝微笑:“瘦點好。”
護士進來了,按部就班取藥配藥擺藥換藥。
山婆婆又咳了一聲,咳出了一攤鮮血。
山大爺慌忙趿拉著鞋,出了房間,通過嘈雜的走道,手抖得像篩糠一般扭開門子,呼叫醫生,醫生不在。
“醫生!醫生!”虎仔瘋狂地吼叫著。
病房外面,醫生冷冷地看著虎仔:“我們無能為力了,癌細胞已經擴散,不能手術……”
夜晚,救護車緊急送來女星江蓓蕊,她遭遇舞臺事故,吊威亞嚴重摔傷,傷勢嚴重。
蓓蕊還算命大,起碼是沒有生命危險。
中心醫院萬金油主任醫師許新化大夫這周給她手術。
包老板遲遲未來,他派秘書給送了點過來,連夜飛到香港度假去了。
廖大頭亦未來,那個家伙到了老撾處理金礦業務了。
一波一波的粉絲看望完蓓蕊便離開醫院。
老猿來了,著急忙慌地走進蓓蕊的病室,怔在原地,瞠目結舌。
蓓蕊精致的臉龐顯得格外憔悴,一朵鮮紅的玫瑰已然枯萎。
蓓蕊發現有人來了,緩緩地轉過頭來。
經紀人說:“你們坐……”
蓓蕊用眼神示意,她看到老猿,眼神首次變得溫存。
老猿憨憨地說:“你沒事吧?”
“沒事。”她艱難地說。
老猿的臉上充滿了隱忍,他似乎在刻意隱藏他對她的情愫。
醫生從山婆婆房間出來,來到蓓蕊的房間。
他掏出大大的針頭,扎進了紅玫瑰的血管。
針頭在她的血液中穿行,她強忍著劇烈的疼痛,而沒掉下一滴眼淚。
我發現有淚從老猿的眼眶中滲出。
他似乎比她還難受。
老猿對蓓蕊充滿了深深的愛戀。
蓓蕊輸上了液,她從人生巔峰滑到人生的谷底。
病房的電視機上正播放蓓蕊的片段,她昂首挺胸,收腹提臀,目視前方,用眼神撩撥觀眾。她雙手叉腰,長發飄飄,擺弄著酷炫的造型。當她跨步轉身,臺下的觀眾沸騰了!有的打著口哨,有的發出熱烈的尖叫,還有的喊:“蓓蕊,蓓蕊,我愛你!”
經紀人怕蓓蕊倍感落差,趕忙關掉電視。
蓓蕊可能再也不可能登臺演出了,多可惜。
“當你在走人生上坡路時,熄火是很正常的事情。”蓓蕊說。
住院部一樓,爆發了醫鬧事件。
患者家屬寧某把許主任揪了出來,拽扯著他的頭發,矮小的許主任像陀螺一樣在地板上旋轉。
寧某扇打著許主任,叫罵道:“你這個畜生!老子的女兒死了,就是因為你,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家伙!醫院里的敗類!”
寧某的老婆郭某從門外飛奔進來,朝地上吐著唾沫,大罵:“你們賠我女兒!賠我女兒!”
許大夫武力上并不是寧某的對手,他強裝鎮定道:“我恪盡職守兢兢業業,跟我沒關系啊。”
很快,副院長到達了現場,他對患者家屬說:“有話好好說,別這樣!”
郭某將一口唾沫吐在了副院長臉上,氣急敗壞地說:“我女兒才10歲,還沒過10歲生日就死了,你們醫院亂打針亂打藥,害得我女兒白白死去,我要告你們殺人!這是殺人醫院!我要告你們!”
許主任終于失去理智,他怒罵道:“你們血口噴人,誣陷好人!”
寧某狂揍許主任,打得他口鼻流血,眼冒金星。
其他醫生護士都不敢向前,病人們圍了過來,郭某撕心裂肺地說:“你們狗屁‘白衣天使’,一個個都是劊子手,我女兒的病并不致命,而你們卻把她送上了黃泉!你們一個個良心不會痛嗎?你們一個個狼心狗肺嗎?我女兒是你們斂財的機器嗎?”
副院長在艱難中保持淡定,他看了看越擁越多的人群,一本正經地說:“我想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這里的醫生都是經過重重篩選的。雖然醫術可能有點小瑕疵,但我們醫德都非常高尚。我每天巡視,發現他們都很負責,對患者視若家人,這是我有目共睹且非常佩服的。至于這位先生和女士的事情,確實屬于意外,我想醫院并不承擔責任。醫生和患者應該互相信任,互相之間產生默契。而不能患者視醫生如蛇蝎,醫生視患者如仇寇,這樣就會出亂子……”
只見從外面涌來很多看熱鬧的人們,都等著看精彩的好戲。
“還我女兒命來!”寧某剛踢倒許主任,又砸向副院長扁平的腦袋。
在后面觀望的護士率先撥打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