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和薩克斯路過公園,看見鰲叔揮舞著略為笨重的手臂扭了起來,和他一起跳舞的是他老婆,他老婆穿得非常花哨,看上去有點時髦。
他們跳得起勁,我們沒過去打擾走向公園附近的璀璨飯店。
我們在飯店外的發小便利店買了白酒。
我竟看見廖大頭的背影,他叼著煙,和一個美女諞得火熱。
我真想過去把他暴揍一頓。
地面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落葉上寫滿了舊日的葬歌。
在飯店包間,我陪薩克斯喝酒。
薩克斯說:“現在的人毀透了,快過年了,不知道哪個家伙把俺的車刮蹭得五花五道,結果不見個鬼影!”
“現在鳥人太多,廖大頭真是氣煞我也。”我把酒道。
光顧和薩克斯鬼諞了,都忘記點餐了。
飯店老板終于走了過來,他滿頭大汗,面帶微笑,用沙啞的嗓子說道:“請問需要什么?”
“來兩大碗燒肉丸子面。”薩克斯說。
“咱們這沒有這燒肉丸子面。”老板說。
“來兩碗海鮮炒面。”我說。
“來一盤豆腐干,還有醋泡花生……”薩克斯道。
不知不覺,薩克斯已喝成熊樣。
而我沒有多喝,戒酒的念頭莫名又隱現我心頭。
“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薩克斯干了杯酒,皺緊眉頭,道。
我說:“什么鬼?”
“我想明天去墓地探險,你能不能陪我去?”薩克斯道。
“你他媽想錢想瘋了。”我說。
薩克斯用猥瑣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扶著東倒西歪的薩克斯走出包間,往酒店后門走去。
頭頂有不少蒼蠅盤旋。
“咱們要不砸了廖老板的老巢?”薩克斯道。
“你丫喝多了。”我晃了晃腦袋,說。
廖大頭的老巢金碧輝煌,“機關重重”,襲擊老巢簡直是下下下下之策。
薩克斯太他媽亢奮了,他女妖附體正邁著女性化的步伐,哼著跑調陰柔的小曲,走在過道上。
“我找不到交心的伙計,除了你。”薩克斯摟著我說,“走,兄弟,咱們去網吧!”
有只白色的老貓從樹上躍下。
薩克斯問我:“兄弟,你有錢嗎?我借一些。”
我點了點頭,問:“要多少?”
“有多少?”他問。
我伸出了食指。
“一萬?”他說。
我搖了搖頭。
“一千?”他說。
我搖了搖頭。
“一百?”他說。
我又搖了搖頭。
“那是多少?”他說。
“一塊。”說著我掏出一枚硬幣。
薩克斯打了一個噴嚏,道:“誰在想我?”
一片陰云遮擋住了月光。
我想,假如我腰纏萬貫,遇上薩克斯問我要錢,我一定將錢砸在他臉上。可我現在捉襟見肘。
我們飛進網吧,準備“穿越火線”,竟看見黑蛋。
他現在是網管員。
“真是個好苗子。”薩克斯說著給黑蛋散了支煙。
“你還年輕,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說。
“這是我親戚開的網吧,多來捧場。”黑蛋笑著給我們引路。
玩了幾局,我提前退場。
薩克斯沉溺其中,似乎要通宵了。
我付了錢,讓黑蛋關照好薩克斯。
我心事重重地回家了。
我的手機快沒電了,我激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走在寒風中,像是一個壯志未酬的孤膽詩人。
一個傳單經過旋風舞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大致看到了這樣的信息:說女明星江蓓蕊將在明日晚上八點在醋縣露天大劇場舉行演唱會。
在這個灑滿狗血、打滿雞血的世界,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而酷酷地行走。
我滿腔熱血地行走在路上,爆發一種迎刃而上的力量。
我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從我面前跑過,我猛地想起《辛德勒的名單》那部電影,我冥冥中看到了那抹驚心動魄的紅,我的心開始振奮起來,仿佛往日的靈魂附體。
我想:“在殘酷的世界戰斗,最讓人熱血沸騰的,不是克敵制勝,而是在漫長的征途中,尋找到并肩作戰的人。”
這時一個人拿著一堆藥從藥店里走出來,那人正是虎仔,我大吃一驚!
虎仔回來了。
老猿看見我,禮貌地笑笑,他的笑好生靦腆,其中好像還夾雜著些許苦澀。
他對我說:“我后悔出去了。”
“虎仔,現在做啥不是做呢?賺到錢就是王道,在外頭闖蕩沒什么不好。”我說。
“我應該多陪陪我姥姥的。”虎仔憂從中來。
“你姥姥怎么了?”
“哎——”虎仔長嘆一口氣。
我仔細看他的臉頰,發現他的眼睛滿是血絲,又紅又腫,他的眼神中流露著頹喪,怕是出什么事了……
“虎仔,你買這么多藥啊?”
他點點頭,傷感地說:“你知道么?我姥姥快不行了!”
“啊?什么?”
“她病危了。”虎仔差點哭了出來。
我早知道山婆婆身體不適,可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
“她在哪個醫院?明天上午帶我過去,我要看看山婆婆。”我說。
“市中心。”虎仔發出沉重的喘息。
“那現在是誰照看你外婆了?”我問虎仔。
“唉,我外公。”
我們忽然聽見“嘭”的一聲,是兩輛豪車飛撞在了一起!
驚魂未定,我走進客廳,老爸率先看見了我,“樹兒回來了!”
“快吃飯吧!”老媽指著茶幾上的剩飯。
“吃過了。”我說。
我走到我的書房,看著墻上“心靜如水”的書法,心如止水。
我喝了一口礦泉水,感嘆這世界很水。
我躺在床上,我的醉意大概是散去了,可我的困意依然未曾消減。
我意識到,我只能選擇戰斗!
也許未來某天我會敗下陣來,但總歸像英雄一樣戰斗過。
我們看起來都無比勇猛,其實內心有無數的恐懼與膽怯在不停地碰撞。
但我早晚與廖大頭征戰“修羅場”,那是英雄無畏的生死場。
不知不覺,我便飄進夢中,我仿佛縹緲在虛無世界的盡頭。
我仿佛陷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找不到任何出口。
不知什么時候,我看到一道白光……
我夢見我和薩克斯在美利堅墓地探險,忽然遭遇山火……
當一縷賊風吹過,我們已來到熱帶雨林。
我們像垂死掙扎的困獸,正迎接一場殊死的搏斗。
蒙面漢廖大頭猛地回過頭來搶奪我的箱子,后面沖出許多人馬,向我們殺來。
我與薩克斯中了他們的埋伏圈。
我將重重的箱子砸向廖大頭他們。
薩克斯驚恐地對我說:“你把錢都給了他們了?”
“嗯。”
“你瘋了?”
“是冥幣!”
“真有你的!”
我們仿佛被席卷進了血色漩渦。
漩渦下是廖大頭的辦公室。
我偷偷地潛入了廖大頭的辦公室,砸碎了他的玻璃杯,讓茶葉在半空中飛舞,讓茶水在地板上四濺,讓名字畫滑淌在漩渦之中,我把他全部的筆記本與書都扔到了地上……
為不被人發現,我見好就收。
我出大門的時候遇到了麻煩,保安隊長打飯歸來攔住了我,“喂,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啊?”
“我,我是送外賣的。”
“外賣呢?”
“已經送了。”
沒過幾分鐘,幾十個保安向我跑來。
我仿佛長上了翅膀,和曼蕓一塊飛翔。
我沒想到自己能夠金蟬脫殼。
我們降落在一個豬圈。
我夢見我和曼蕓在豬圈里激吻,我們在雜草上打滾,翻轉,我們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我們纏繞纏綿在一起,燃燒著無窮的欲望,在這個骯臟的地方。
我感覺有個黑影在喊,是黑蛋。
“穿越火線,樹哥。”他說。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