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卡林灣出東門的波旁大道。

掛有“倉鼠”的馬商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留宿的馬童喬納森，睡眼惺忪，打開銅制的門條。

那副磨磨蹭蹭的樣子似乎發泄讓他留宿的不滿，不僅擾亂了他同隔壁面包坊的女仆一起幽會的時間，還因為白天有眼無珠，冒犯了圣比利斯大教堂的某個主教大人，而被罰了一個月的工錢，那可是5個金燦燦的正統幣，要知道這可以讓他喝上10天的馬齒筧白酒，順帶給他心儀已久的姑娘送上一份萬圣節的禮物---一塊廉價的實木鏡框。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這個月估摸著還是有吃完不的鱘魚，想起難以下咽，只是撒了些鹽漬的粗劣肉質，喬納森不自覺的提高了回應敲門的語調，除了內心極盡惡毒的詛咒，例如，希望這個午夜造訪的客人成為明天城中心斷頭臺的異端等等，不過在打開門的瞬間，讓表情盡可能的回復正常。

他可不想繼續被客人投訴，否則只有卷鋪蓋回西境老家，繼續在風車坊的磨坊里孤獨終老。

“不好意思，已經打烊了，還請您回吧，明天上午九時營業?！?

“一輛馬車，要最普通的矮腳馬，車身只要廉價的漁木，現在就要?！?

“先生，已經打烊了，您明天來吧?！?

喬納森強忍著不停沖上腦門的火氣，雖然聽聲音像極了女聲，但是門口看起來只有他半人高，全身包裹在寬大黑色袍子的人，看起來想是少女，語氣不容置疑。

來人從懷中抓出一把金幣，摔在地上。

“現在就要。”

喬納森目瞪口呆的看著散落一地的正統幣，上面亨利十二世大帝的頭像刺痛他的眉目。

“是，是，先生，您稍等，這就去給您備馬?！?

‘倉鼠’的小馬童，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錢，卑躬屈膝，在地上胡亂的抓，像是一只被經常鞭撻，卻突然得到恩賜的奴隸。

不過多時，一輛極其普通，沒有任何徽章鏤嵌的馬車，速度極快，穿過卡林灣的東門，疾馳而去，只留有在寒風中雙手插袖目送馬車離開的喬納森。

“真是闊氣而沉默的老板啊，這下什么都有了?！?

他仔細數了數金幣，足足有51枚，僅就剛才成色普通馬車，能賣出三輛半，他在盤算，如果刨除謊報給老板的數字，自己最少也能偷偷留下10枚，這可是喬納森兩個月的工錢，這讓他一直覺得自己受到了父的垂簾和指引，明天一定要在圣比利斯大教堂書書寫懺悔，來祈求父對他之前不敬的寬恕，順便吃一頓想了很久的羊奶肉。

準備回頭進店繼續睡個回籠覺的喬納森，隱約覺得側身有人而來，本以為是巡夜的卡林灣督查人員，繼續抬腳，突然發現無法動彈絲毫，低頭，從地上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間禁錮雙腳，纏繞。

那副在夜色中渲染昏暗的面孔，驚恐的如同看到食人的惡魔。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喬納森渾身顫抖的看著來人，一名面孔精致的短發女性一步步逼近囚禁在藤蔓中的馬童，當看到女性下垂的手中持有一把魔杖，撲通一聲，這個明天想吃頓羊奶肉的馬童跪下來，一股熱流順著檔內蔓延在下半身，失禁。

“別怕?！?

“巫師大人，我什么都沒有做，求您繞我一命?！?

短發女性笑的漂亮極了，如果不是她孤僻的性子，實在不討家族人的喜歡，乃至過分張揚的形式作風，相信她背后的家族并不介意接納一個曾經讓他們受盡恥笑的美人。

從而成為帝國上第一位被大家族列入譜系的私生子，而且還是女性。

“剛才從東門走的三人，是不是從你這里買的馬車？用的什么馬？”

“是，是，大人，他只要最普通的本地矮腳馬，因為給的錢足夠，就賣給他了?！?

短發女性打斷馬童斷斷續續的顫抖，抓起頭發，湊近那副因為營養不良而蠟黃的普通面孔，低頭俯視道，“男的女的？他們要去哪？不要怕，好好說話?！?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您知道我們一向不問顧客的用途，他們也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可以把錢全部給您，這是51枚金幣，一個不少，求您繞我一命，求您了?！瘪R童那副恐懼的瞳孔中不斷放大短發女性的似笑非笑，讓他如同墜入地獄，連掏出金幣的手都抓不穩，一枚枚掉落在青石板鋪面的地上，在午夜，清脆而響亮。

“是嗎？”

短發女性手持魔杖，高舉過頭，杖尖直指馬童頭顱。

從地面破土而出的藤蔓從馬童的腳踝處向上蔓延，一路攀附，直至全部包裹在脖頸以下。突然幻化出一支如同矛一般鋒利的枝椏，對準頭顱下頜。

“大人，我以父的名義向您發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隱約看到為首的可能是個少女，因為，因為她灑出金幣的手不像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而且，而且。”

“說?！?

那支從藤蔓伸出的鋒利枝椏兇狠的前進一寸，好像下一秒就能洞穿頭顱。

“而且她身后左邊的人左臂濕透，不像是水，好像，好像是鮮血?！?

高挑的短發女性眉頭輕鎖，歪頭。

“大人，我知道的真的只有這些，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子民，雖然平常多有謾罵分區的主教大人，不不不，只是在內心里發發牢騷，但我真的沒有褻瀆，明天我一定在神甫面前懺悔自己的罪過，祈求原諒，不，祈求您的原諒。”

喬納森的馬童，眼球向下，看著逐漸退回喉結的鋒利枝椏，內心松懈，大口大口喘息。

高挑女性收回眼神，并沒有松開抓著馬童頭發的手，視線飄向波旁大道以東，那里是卡林灣通向“煙囪城堡”的大道，如果航行不變，不出一日路程，就能抵達帝國本部的黃銅司令花，盧西奧家族的領地。

難道奧納西斯和這朵臭名照章的黃銅司令花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大人，我知道全部告訴您了，求您繞了我?！?

馬童的眼神因為顫栗而布滿恐怖的血絲。

“要讓父接收你的懺悔，如果只是書寫，或者向神甫大人念叨，可不行呦。”隨后輕輕趴在一臉鼻涕和眼淚的可憐鬼耳邊，噴吐獨屬于她的香氛，只是后者根本沒有心思享受她的柔媚，輕笑道，“死亡才是對你最大的救贖，全身心的接收父的教誨吧，咯咯~”

輕抵在喬納森喉嚨的鋒利枝椏，如同一把匕首，停止了逐漸撤回的趨勢，猛然發力，瞬間通透從西境一路顛簸到卡林灣的馬童，鮮血順著藤蔓四溢傾撒。

一聲不響，除了睜大瞳孔的眼球和恐懼。

短發女性從口袋中抽出手帕，擦了擦濺到鞋子上的血液，隨手丟在已經被貫穿的頭顱上，手持魔杖輕點，一團幽藍的火在手帕上燃燒，被灼燒的棉絮，在‘倉鼠’店內昏黃的油燈下，飄散出詭異的火光。

“一無所獲？”

高挑女性瞬間如臨大敵，單膝跪地。

一個約莫有230斤的胖男人從燈光下走出。

頭戴八角帽，吊帶褲，不同的是那副蓄著紅色胡渣的嘴上，沒有叼雪茄，笑瞇瞇。

竟然是“小鹿斑比”那個和希爾斯圓形劍尖帽打嘴炮的胖子，只是區別于白羽所見到的，那個布滿雀斑的鼻頭格外的通紅，難道是因為受北境的風雪感染？聽說卡林灣會在萬圣節前夕迎來史無前例的第一場大雪。

“葛朗臺大人，確認無疑，是之前店里的三人?！?

被稱之為葛朗臺的胖男人，抽出一張被燒去一半的羊皮卷，瞇縫著小眼睛，嘴里絮叨，“雪萊，如果你的那兩只小黑貓，在隨意的點火咒燒東西，我一定要讓你嘗嘗皮鞭的滋味。”

蹲在地上的短發女性，勾起嘴角。

可能是有所發現的葛朗臺，嘴里嘟噥，臉上的肥肉顫抖厲害，油燈照耀著那張狂喜的油膩臉龐，卻絲毫沒有讓被稱之為雪萊的短發女性惡心作嘔，反而如同等待主人親昵的貓咪，充斥憐愛，難道是因為異于常人的喜好，才讓女性背離家族，在權利的中心越走越遠？反而成為一名主修的亡靈啟示錄的異端？

葛朗臺伸手的掐指計算，張口道，“矮腳馬的時速，就算不休不眠疾馳一天一夜，也不可能抵擋‘煙囪’，如果按照正常休息，在明天中午，他們會抵達第谷小鎮，掉頭向南，不出三日路程，就能抵達薩拉亞，我可不相信麥卡錫這個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能和奧納西斯有任何瓜葛，在兩院的圓桌會議上，奧丁和麥卡錫可是向來都不對付。”

似乎看穿雪萊猜測的葛朗臺，隨意說道。

“今天暫且休息，明天再追，這8000萬的懸賞，可比當初奧丁的人頭還值錢，嘖嘖?！?

“是，大人?！?

葛朗臺把那張還留有燒痕的牛皮紙揣進吊帶褲，走到單膝跪地的雪萊面前，那副因為暴飲暴食而丑陋的面孔，一如既往的笑瞇瞇。

“讓我嘗嘗今天的小貓咪是什么味的？”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短發女性眼角嫵媚，伸出舌頭舔舐涂了紅唇的嘴。

“上帝啊，今天是草莓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