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西北財閥的傲嬌老爺和家族繼承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此刻的危險，躲在會場外圍的一張張面孔仍然滿布著看熱鬧的幸災樂禍，只有極少數人露出陌生復雜的嘆厄，充滿了迷茫和隱隱躁動的恐懼。

為追尋“別致”歡愉的一樓成熟女性，興奮的看著撕下人皮的陌生年輕人，舔著還滴有蜜糖的薄唇，像是看到一頭獵物的大響尾蛇。

四樓金色包廂，某個一襲紅裙的女性，搖頭苦笑，盯著會場中央的眼睛，充滿了復雜，驚懼，疑惑以及失望，欲言又止道，“帝國什么時候出現這么多有趣的小家伙了？比他更早顯露頭角的康斯坦丁，成為最受矚目的帝國之星，現在又出現一個從出生就注定步入絞架的‘叛國者’子孫，不知道卡洛斯那些熱衷于看奧納西斯笑話，或者偷偷在脊梁骨上戳上幾刀的家族，會不會像今天的大部分人一樣，復雜而陌生？”

紅夫人帶上一雙嶄新的手套，

“他們已經習慣了去詆毀一個曾經替帝國背負了所有詛咒和死亡的家族，早已經忘了，當初是誰擋住宗教裁判所滔天的怒火，是誰，被秘銀廳的狗雜碎丟進歇密根的挽歌，成為第二個尼翁之囚！”可能紅夫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詬病于“教廷走狗”的溫莎紫曜花，可能不愿意看到自己人言辭的不經意，卻走漏到有心人的耳中，成為扳動野蠻人的杠桿。

“夫人。”瘸子扈從善意的提醒道。

紅夫人閉上雙眼，感受著船身從削微的震顫到劇烈的晃動，伸手示意后者。

“你也對他感興趣么？黑山羊。”

后者沉默。

“我欠奧丁一個人情，天大的人情。”

在這個金錢至上的帝國，最不值錢的就是誓言，最不為人稱道的才是家族忠誠，能夠為了一句話付出畢生的信仰，這可能只存在于生僻而古老的大型咒語中。

與紅夫人所處包廂成對角線的另一處包廂。

牽著尤根教授的羅素小姐，遠遠要比樓下的貴族更擁有屬于大家族才有的冷漠和淡然。

“羅素小姐，不害怕么？”

“怕。”

尤根教授會心一笑，他喜歡少女恐懼死亡的誠實，這也是他為什么愿意屈尊，放棄一直以來秉持的原則，“絕不會成為某個家族的玩具，成為一名讓人作嘔的私人魔法師”的事實。在做好萬全之策的情況下，尤根教授頭疼于不知道如何向少女解釋面前陌生年輕人所釋放的一切。所以當他迎上羅素小姐一臉的希冀時，擔心自己做不出更好的解釋。

他在小心翼翼的守護少女的象牙塔世界，他擔心看起來生僻晦澀的奧術世界實則鮮血淋淋，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當她站在奧術世界的金字塔塔尖的時候，會怨恨自己沒有告訴她，但是他無法去阻止她對知識的渴求，就像是溺水之人手里的一根稻草。

尤根教授視作羅素小姐的每一次提問，都當成他最后的解答。

“杜克公牛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睜大眼睛，在他的腳下你看到了什么？”

少女聽到尤根教授的陌生言辭，收回眼神的希冀，回到場中央。

“九芒星。”

“仔細看。”

“九芒星里有一輪轉動的六芒星。”

尤根教授掃了一眼晃動的更為劇烈的金色吊燈，做了一個準確的預估，他只有三分鐘的時間來向小繼承人簡單的闡述眼前發生的一切。

“羅素小姐，在這個大陸上還有更為冷門的另一個世界，他們不需要核把，不需要源泉，更不像我們擁有奧術能量作為依托的魔法私生子---奧術師，不像騎士擁有在信仰系統上無限汲取力量的保證，更無法擁有和一名被眾神恩賜的劍士相提并論的英靈，至于一名技法嫻熟且有強大武器輔助的提花手所持有的爆發力，更不是他們能夠企及的。”尤根教授吞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繼續道，“但是，他們能夠利用被所有人丟棄的廢料，不被人提及的溶液，被人忘卻的象徽符合，讓人唾棄的賤金屬以及后天的不擇手段，重新的排列組合，在遵循一定的規則下，向上帝祈求獲取生存的條件，在更為復雜的計算和提煉中，甚至付出不為人知的代價，爆發出讓眾神都畏懼的力量，他們有一個學術性的名詞，叫煉金術，他們叫煉金師。”尤根教授在盡可能用通俗的詞匯向羅素小姐展現一個宏大而陌生的世界。

“為什么那名首席執行官稱呼他為‘薩滿’？”

尤根教授把手指輕輕比在唇前，做了個熄聲的動作。

這是異端詞匯，尤根教授可不想讓這頭杜克公牛家的小公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紫曜花戲弄，身為“教廷走狗”的野蠻人通常是不講理的，游輪上下遍布教廷的神職人員，任何一句有可能威脅教廷存在的言辭，都可能成為走向絞架的由頭，他可不想某個司提或者是白袍祭祀乃至教廷騎士突然冒出來，吐出那個該死的詞匯。

凈化。

這樣因為一句話身陷囹圄的家族，屢見不鮮。

“很顯然，他說錯了，相信我，這兩者之間的距離，不可計量。”

“他是一名煉金師？”

“毫無疑問，仔細看他的手心。”

羅蘇小姐睜大了那雙好看的眸子。

“六芒星？”

“沒錯，一名和上帝做過‘交易’的合格的煉金師，他們的手心上都會有一只金色的六芒星。”

“那我可以和上帝做交易么？我喜歡吃麗茲的奇異糖果。不過他們的糖果限量供應，因為上課我每次都錯過了預定。”

老尤根笑起來，搖頭道。

“不可以，只有一名煉金術師才能和上帝做‘交易’，繼而簽訂協約。”

“為什么？”

“煉金術最基本的核心并不是對賤金屬和骯臟的惰性元素做出的提煉，他們的本質是煉金術‘三大上帝準則’的延展。”

“三大上帝準則？”

“一，象徽符號之間的勾稽關系。有一個比較晦澀的名字叫如尼文，一種極為古老的文字，代表著上帝的力量，只有簽訂協約的合格的煉金術師，才能夠發揮它百分之百的力量，而不是在我們手中，只是一連串毫無意義沒有實際用處的字符，相比于你能寫出一手漂亮優雅的古拉丁文，它們拗口且不易書寫，對了，還有一個通俗的名稱，盧恩的字母。”

“二，等價交換，這是一名煉金師核心的核心，舉個例子，如果你想吃麗茲家的奇異糖果，伴隨著香草味享受身處云端的美妙滋味，首先你要完成什么？”

少女可愛的咬起下嘴唇，委屈道，“征求母親的同意，熟悉一首新的曲子，對一個奧術定義做到爛熟于心，對一節數學課做到完整的消化，還要給范寧婆婆捶背。”

老尤根知道，少女要做的遠遠不止這些。

“那么，如果現在有一個方法，讓你馬上就可以吃到一顆香草味的麗茲奇異糖果，不過，你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你愿意么？”

少女陡然兩眼放光，興奮道，“我能換個口味么？覆盆子奶油味的！”

“可以，不過你需要把你身體的某一部分給我，我就可以讓你吃到所有口味的麗茲奇異糖果，例如，你的左手，你愿意么？”

“啊？”

老尤根疼溺，看著羅素小姐面孔的復雜，經過一番思想斗爭之后搖了搖腦袋，一字一句道，“這，就是煉金術中的‘等價交換’，任何一名合格的煉金師，都逃不過這個噩夢。”

“第三條，有效融合。在解釋這個問題之前，羅素小姐，可以告訴我魔法陣的定義么？”

“攫取元素，通過自身核把的壓縮，施與魔杖進行二次轉嫁，注入魔法陣中，通過特定形式這包括但不限于一人以上的注入，以達到對魔法質量和數量上的增幅，從而以單一、復雜或者重疊的儀式，進行釋放的魔法，稱之為魔法陣，簡而言之就是1+1>2的極致運用。”

上一秒還只能的要吃香草味的少女，下一秒，就知性像是浸淫魔法依舊的賢者。

“沒錯，而煉金術中的有效融合，就是對兩種不同屬性，不同材質，不同物質的小玩意，在象徽符號，也就是如尼文的作用下，進行二次提煉，對提煉之后，相對純凈的物質，進行三次的排列和組合，最后一步，完成融合，形成陌生而稀有的力量，并且在形式上有著極端苛刻的要求。”

如果說前兩個問題讓少女了然于心，第三個上帝準則的解釋，讓杜克公牛家的小繼承人，腦袋里打了死結。

老尤根繼續道，“不理解沒關系，不用過分的解讀有效融合，當你接觸‘第三世界的能量’奧術最重要的核心時，你就明白煉金術中‘有效融合’到底是什么意思，簡而言之，如何熟練的運用煉金術中的有效融合，則是決定一名煉金師水準高低的判斷標準，這要求煉金師對創造力有著極高的天賦要求，還要有別人不敢有的冒險精神，畢竟，他們可不想在一些不純凈的融合或者提煉中，失去自己的小拇指或者一只耳朵。”

老尤根和少女一同把眼神轉移到場中央翻天覆的變化中。

他的旁邊是帝國中樞最被寄予厚望的家族繼承人之一，雖然沒有擠入帝國權利階梯下的第一梯隊，不過人們私下里早已經習慣了對他們的另一個稱呼，第九徽章。

僅次于八大徽章的杜克公牛。

低調，不諳世事，不管是御前會議，還是六部乃至是參議院或者眾議院，都沒有杜克家族的參與，更不用說像紫曜花這樣對金錢至高的追求，而鷹派的作風，讓這頭來自東南部卡廷森林，整日享受肥沃滋養的公牛，有著不屬于南境的燥熱和激進。

他們只熱衷于一件事，橫沖直撞。

杜克公牛血液里的狂熱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凸顯，如果遇到一名同樣梯隊的貴族在得知你是一名來自卡廷森林的杜克家族，他們一定會問你，是紅色還是藍色？

不要在這樣的問題還還抱有一名貴族的不屑和驕傲，這是成色十足的尊敬。

沒有什么能比一名家族內部信仰的劃分，而讓眾人記住他們，杜克公牛是第一個。

如果這個時候高傲的告知對方自己來自紅色陣營，相信你會獲得一個認同的擁抱，

如果來自藍色，非常榮幸，他們不渴求和你擁抱，拉近和你的距離，他們會由衷的敬佩你，一個肯為內心信仰斗爭的戰士。

而成為一名杜克家族的一員，在6歲的時候，就要進行一次信仰歸屬的劃分，紅色是教廷圣梵蒂岡忠實的圣徒，有著讓人咋舌的信仰根基，而藍色則是崇尚奧林匹斯眾神，將畢生都奉獻給追尋英靈殿的信徒，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眾神的私生子”。

相比于“眾神的私生子”這樣噱頭十足的稱呼，讓眾人艷羨和恐懼的是杜克公牛家族內藍色陣營中對英靈的虔誠，杜克公牛每一位出生在卡廷森林的第二代，都天生的擁有一名宿靈的陌生認主。

這已經不是“眾神的私生子”能夠形容的天大恩賜，而是極端的榮耀，也是讓帝國數以百計的家族對杜克公牛底下高傲頭顱的籌碼，這包括那頭習慣吃恕心草的卡洛斯白熊。

在帝國還沒有第一座圣赫勒神學院，沒有一名叫康斯坦丁的年輕學子用自己弱不禁風的肩膀抗起教廷的審問時，來自卡廷森林，這頭以“橫沖直撞”為族語的暴躁公牛，是第一個敢公然向教廷遞交書面文件，闡述自己家族特殊陣營劃分的第一人。

也是唯一一個在某種意義上得到教廷妥協的家族。

“那么這個您口中的‘叛國者’子孫，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勢必會完成某種代價的輸出，才能獲取到某種垂簾和恩賜來釋放法術？”

老尤根會心微笑，親昵的給了羅蘇小姐陌生而不常見的擁抱，像極了對場中年輕人為杜克公牛家的繼承人呈上很好的一節課外讀物的感謝？

“魔法，奧術，煉金術，英靈，騎士信仰系統，提花手，這些各個領域在向我們拋出一個又一個誘惑時，往往伴隨著一腳踏錯就步入深淵的危險，我希望羅素小姐明白，煉金術中的等價交換不僅僅的存在于煉金術，這個上帝最大的私生子中。它存在于我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領域，每一個人們的心中，染指與你的信仰，救贖和這里。”尤根教授輕輕的指了指少女的胸前。

羅素小姐眼睛里充滿疑惑，那個對奧術有著他人無法企及的幼小腦袋里，無法理解尤根教授的最后一句話。

為什么等價交換存在于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身形高大的尤根教授站直了身子，掃了一眼手中的懷表，還有十秒。

他相信，在杜克公牛的第二順位小繼承人心中。

暫時，還無法明白這個問題的晦澀和深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