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塞上風雨思,城中兄弟情
- 朝云暮雨
- 薇材
- 3694字
- 2018-06-26 16:25:21
天忽然陰了下來,狂風驟起,雷鳴電閃,毫無征兆的公布盆大雨使天迅速暗下來,氛圍有點詭異。夢天脫下自己的披風,蓋在寂路身上,他知道雨對他無疑是傷口上撒鹽,俯身問道:“我們去樹下避雨吧。”寂路平靜地說:“打雷是不能站在樹下的,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還是繼續趕路安全些。”夢在躊躇了一下,又牽著馬向前走。烏是好馬,可惜不善于長途跋涉。經過側有山谷的泥濘路,馬突然停滯不前,引頸嘶鳴。馬停人停,夢天聽見那貫耳的風聲,然而只有風聲,寂靜,扣人心弦的寂靜。寂路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沉聲道:“有埋伏。”夢天會意地點點頭,一邊安撫馬兒,一邊保持警戒。一陣僵持后,草發出很大的碰擊聲,很突兀。夢天低聲說:“我聽出有兩隊人馬。”“底下的人聽著:馬背上的人最好束手就擒,閑雜人趕快離開,我們不想傷及無辜。”山谷上傳來人聲。夢天大聲喝問:“你們又是誰,有什么權利讓他束手就擒,何況他現在負傷在身。”“好!讓你心服口服。此人夜襲申計,重傷老奴,數日前曾在祥惠酒樓犯下命案,無門無派,亦無背景,卻出手大方,行蹤隱密,被疑為丁老邪之徒,必須回申府進行調查。”寂路閉上眼睛,說:“如果你真的想救我,把我放下馬背,你可以走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夢天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落在他們手中,你會死嗎?”寂路瞥了他一眼,眼神突然柔和下來,“不會!”夢天躍上馬,抱拳道:“后會有期。”馬蹄聲伴著濺起的泥水消失在風雨里。果然有兩隊人馬,盡管夢天離去,寂路明顯得處于劣勢,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小覷眼前這個夜闖申府,重傷大內高手的無名小卒。寂路似已奄奄一息,沒有備色的臉上連雙眼都沒氣力睜開。以靜制動,在不知對方虛實的情況下實為上上策。為首的中年男子以眼色向手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只是在包圍圈內游走。雨愈下愈大,一滴滴打得生疼,勁風在大地上狂舞,一點也沒有平息的傾向。“大哥,動手吧!”一青衣男子舞動著手中的長戟,按捺不住,雀步上前。寂路的眸聞聲而開,射出兩道精光,全然沒有方才的病態,然而只有中年男子注意到。干凈利落的一招,鳥龍擺尾,戟戲尖在空中劃了段銀自的弧,直刺要害,然,純鈞已悄然掠上他的肩頭,吻了他的脖頸。中年男子的一聲“五弟”話音剛落,青衣男子己僵然倒下,他那年輕的眼睛布滿了驚愕與不甘。為首的男子舉劍而呼:“一起上,不必留活口。”寂路靠著山壁掙扎著站起來,抱著魚死網破的信念,手持純鈞而戰。痛,刀劍的鋒在他身上留過蜈蚣般的印,寂路的牙齒咬出了血,痛到麻木。但這對他說應該算不了什么,從小到大在師父的督導下苦修,所受的傷早已不計其數,十幾年來花樓對他的嚴苛常常是讓人覺得殘忍的,不過現在看來那似乎是對的。他用常人之不及的韌性揮酒著油盡燈枯的生命,空氣里飄蕩著陰郁的血的氣味。透著上古氣息的尊貴之劍—純鈞斜斜地指向地面,寂路己無力再戰,只能以站立的姿勢迎接死亡,等待……剩余的瘋狂的獸。蹄聲漸急,漸近,腿重重地連掃在圍攻的人的脊背上,眾人毫無防備地前仰。是夢天!他具然回來了!為什么?寂路全身一陣震驚,熱血重新沸騰,隱約有些許感動,眼澀澀的,落下了一滴淚,掉在夢天的手背上,“對不起,兄弟,我來晚了。”夢天單手背起寂路,策馬而去。
鹿山
高聳入云的奇峰,筆直削落的絕領皆為造物之神,哎心泣血,錯落在人間的仙土,純凈明麗的蒼彎流溢著亦直亦幻的云霓流彩,在那寒光閃爍的江水上升起了深藍色的朦朧。
夢天心如火燎,本無暇醉心美景,更惱眼前迷霧,擋住了視線,耽擱了寂路的最佳治療時間。“言伯伯,夢天有急事欲見!”夢天的聲間在空蕩的山谷間的回蕩,沖破層層迷霧。片刻,鼓動著的風聲漸近。穿著蓑衣,芒鞋,背著竹簍的言旭出現在夢天面前。夢天將寂路扛下馬,說:“快!救人!”
言旭輕車熟路地穿過迷霧,回到白家居住的草屋。躺著的寂路忽然猛烈咳嗽起來,黏膩的血塊大量涌出,血中夾雜著內臟碎片。言旭不由驚呼:“這孩子,心脈被純陽內功所傷,又用功過度,全身受多處劍傷,實為亂劍所刺,而今正處于高燒昏迷狀態,更是雪上加霜,恐怕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夢天撮首頓足,道:“唉!都怪我,不該在他危急的時候棄之而去,今他若去,我良心不安。家母說放眼武林,藥王,毒王乃醫之首,言伯伯,帶我去找藥王吧。”言旭拂袖道:“當年我因他而叛經離道,約為老死不相往來,此番求他,豈不賤已也?”夢天正色道:“既然您不愿相助,只需告之往地,我自前去。”言旭垂首,小心翼翼地從腰間解下半透明的玉蟬,說:“也罷,欠你母親的太多,無以為報。天兒,這是亡妻的信物,持它去鹿山以北“石林”見藥圣,就說,就說葉吟之徒求見。”夢天正欲細問,回首見言旭已轉身離去,步伐說不出的沉重,仿佛已入垂暮,心中哀嘆,只得告辭道:“言伯伯,謝謝,我會將此物無損奉還的。”
“石林”深處
“白前輩,葉吟之徒求見!”夢天焦急地揚首山道,巨石移動,變幻位置,竟開辟出一條路來,夢天抱著寂路快步奔去,只見石屋一五官清瘦,須發蓬亂,手拄殘枝的中年儒生,亂發半掩的雙目競有灼灼之光。儒生狂笑,直笑到喘息不
止,才道:“當年小吟嫁給言旭后,言旭信誓旦旦地保證寧死不相求,想不到小吟還是來了。”夢天不理會他的只言片語,只是立刻掏出帶有體溫的天蟬,說:“師傅請白前輩盡綿薄之力求回他。”白草接過玉蟬,手有些顫抖,說:“小吟……小吟她是不是已先行一步了。”夢天一愣,又聯想到言伯伯最后的表情,知這玉蟬所系情誼非同尋常,如今葉夫人己故,有何理由要求他求寂路呢?出乎意料之外,白草搶過夢天抱著的寂路,一言不發地復返石屋,待夢天追去,石門己關。夢天捉摸不透,又放心不下,只好倚在石門旁枕弋待旦。數日后,石門發出的震動聲驚醒了酣睡的夢天,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昏昏沉沉的向屋內走去。屋壁的火把把幽深的房子綴得明明暗暗,紅紅的火焰吞噬著黑暗,也驅散著人心中的陰霾。然而,這看似不大的屋子卻怎么也走不到盡頭,過道沒有機關,沒有物體,也沒有人聲。當夢天一次又一次回到系著帶子的初始位置時,終于沉不住氣了,手習慣地碰碰額頭,竟濕了一片。他抬眼望望這條路,眼睛被大火照得花了,惶惶中那大似在張牙舞爪,鬼魅異常,一驚中連連后退幾步,且叫了了聲。與其一再從起點回到原點,不如冷靜分析。夢天怕再分心,盤腿坐下,閉上眼,凝神定氣,恍惚中聽見微弱卻清晰的聲音。“是你嗎?是你來了嗎?”聲音時近時遠卻愈發清晰。夢天睜開雙目,四周寂靜如常,只得滿腹狐疑地喊了一聲:“閣下是白老前輩嗎?”那個聲音有些激動:“是我,你要救的人。”夢天站起身來,問:“兄臺,你在哪兒,我陷入一條暗道進退兩難。”寂路道:“你用身子試探,撞擊有痛感的是一面墻,那就順著墻,摸索前進,不要管火光,自然會出來的。”夢天照做了,走著走著沉入一片黑暗中,咬咬牙,還是繼續前進,光線,是太陽的白光,很刺眼,一個普通的房間出現在他面前。夢天穿過放著桌椅,掛著古卷的廳堂,走進一間掛著布簾的房子。寂路倚坐在靠墻的床上,雖是有些虛弱,臉上竟有了絲縷紅潤,床的對面斜躺著白草,看不出表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手放在胸前,緊握著一只白玉蟬。夢天試試白草的鼻息,己無氣息,走近寂路,寂路吃力地抬抬手,指向桌臺。夢天拿開硯臺,見一素紙上草草寫著幾個字:“憶往昔,悔白頭,今相報,兩己濤,黃泉逢,欲續緣。”夢天嘆道:“世上最怕癡心人。”遂回首,夢天用手拍了拍了寂路的肩,“云夢天!”寂路相視而笑,“寂路!”真正的兄弟情是不需要結拜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夢天正要拿出白草手中的白云蟬,有些不忍,寂路輕聲道:“留下它吧,也許這樣他才走的安心些,算圓老先生夢了,雖然是假的。”一夢天抽回了手,暗思:冥冥中自有天意,言伯伯早就猜到玉蟬回不來了才回長吁短嘆,對不起。
二人葬完白草,離開“石林”。
“夢天,接下來欲何往?”寂種問道。答:“我此行目的本是尋兒時好友小鹿,今不得不又厚顏回言伯伯家。”寂路點頭“陪你去。”
“言伯伯,小川呢?”夢天驚言多必失。言旭仿佛忘記了前些天的不愉快,沏了一壺茶,邊把茶杯遞給他,邊說:“一川己赴無月城探望城主了,你也不要心急,她一個姑娘家,孤身涉險,所以沒有備馬,托給了一個城實可靠的老車夫,車夫雖然沒有武功,年紀大,卻是個好把式。”夢天解開身上的包袱,說:“本來是帶給你們嘗嘗的,小川回城,自是不需要了,這個就留給伯伯你嘗嘗,是怪老伯的手藝。”他掏出一盒子,解開包裹著的手絹,是殘留著淡淡香氣的香蕉餅,雞蛋糕和一包已綻開了殼的蒸栗。言旭輕輕打開一個蒸栗,放入口中,連連感嘆:
“還是這個味道最正,香而脆。”夢天笑了,說道:“言伯伯,我就不久留了,趕著回城了。”言旭說:“哦!是趕著去見小川吧。”然后正色道:“在城里,好好照應小川,我信得過你。”“我不會讓小川受傷害的”。夢天臉上浮起了堅毅的甜蜜。
“路,真的不隨小弟去無月城看看嗎?”夢天言辭懇切。寂路氣揚鞭欲行:
“大哥是向身不由己,只要了結了這件事,別說看看,就是住幾個年頭都可以,
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把酒言歡,敞開心扉了。”夢天靜默了片刻,說:“路,我助你一臂之力,相信事情會很快了結,然后回城,我向你引見小川還有家母。”寂路回頭一笑,策馬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