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恢復到六百分左右以后，陳路凡還是很高興的。

因為清華北大雖然是沒什么指望了，但稍差一點的吉林大學一類的，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然而就在高考正式開始的前一天，剛剛拿到準考證分完考場。

陳路凡的一個女同學唐語菲和她的父親，一起來宿舍找陳路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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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晚上七點多，唐語菲突然來敲門了。

唐語菲的家并不在縣城里面，而是住在CC市里，家里的經濟條件非常好。

是那個年代少有的，家在CC市卻到德惠縣來讀高中并且參加高考的同學。

但她和陳路凡兩個人原本并不是特別熟悉，而且兩個人也不在同一個班，只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才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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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語菲和她的父親兩個人來到陳路凡的宿舍以后，先是遞給了陳路凡一個牛皮紙包，然后直接道明了他們的來意。

原來，唐語菲和陳路凡兩個人分到了同一個考場。

而唐語菲的成績又很差，所以就想讓陳路凡在考試的時候照顧照顧她。

而且他們家里也有關系，能夠讓唐語菲和陳路凡坐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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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地說，陳路凡當時是很猶豫的。

因為經過高三下學期這六個月左右的，艱苦卓絕的，地獄一般的瘋狂學習，當初那個自信的陳路凡已經恢復了很多生氣。

但唐雨霏的父親真是一個厲害的人，他和陳路凡聊起了很多陳路凡家里的事情。

而且他也沒有逼著陳路凡立刻做決定，卻把那個厚厚的牛皮紙包全都留給了陳路凡，并且告訴他，第二天早晨再做決定也可以。

而且再三和陳路凡保證，絕對不會影響陳路凡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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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晚上，陳路凡一直到夜里兩點鐘左右才睡著。

那個牛逼皮包，就枕在他的頭底下，有很重的油印的味道。很厚很厚的一摞，足足有五六公分厚都不止。

這樣大的一筆錢，在那個年代，尤其對于陳路凡來說，絕對可以算作是天文數字一般的巨款了。

而且陳路凡也深刻地知道，那一個牛皮紙包，真的是足夠自己接下來四年大學生涯的全部開銷了。

那些年啊，陳路凡真的是被窮怕了。父親的病這個大包袱確實沒有了，但家里依然非常非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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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凡三個人制定的第一個方案是，兩個人一開始都不在試卷上寫名字，等陳路凡答完以后兩個人交換試卷。也就等于陳路凡要答兩張卷子。

其實這個難度也不大，因為選擇題都不需要重新計算，答案記下來重新抄一遍就完了。也就是幾道大題和簡答題需要重新寫一遍而已，頂多也就只需要耗費陳路凡一二十分鐘就夠了。

而且唐語菲的要求也不高，不需要陳路凡把整張試卷都答完。數學卷她只要120分左右就行了，理科綜合讓陳路凡自己把握情況，她大概只需要一百七八十分就行了。

英語和語文也都不用陳路凡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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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第二個方案是，如果考場有意外，那就由陳路凡給唐語菲傳紙條。

這個方案用來解決選擇題很方便，但是解決大的題目就很麻煩。

因為唐語菲的成績真的很差，她抄可能都抄不明白。

她平時自己去考，也就只能考二百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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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數學的時候，第一套方案執行得還是很順利的，陳路凡自己答得也很好。

但是考理科綜合的時候卻出了問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考場里突然就嚴了起來。

把所有自帶的草稿紙包括面巾紙都收了上去，所以從最一開始，第二套方案就被徹底否決了。

而且一直到很晚很晚的時候，才找到機會執行第一套換試卷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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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換試卷之前，陳路凡也猶豫過很久。

第一是考場太嚴了，他害怕出問題。

第二是所剩時間不是很充裕了，不夠他自己把試卷再答完。

第三是他自己的理科綜合答得并不是非常順利，即便重新再答一遍，也需要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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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張試卷終究還是換了。

第一，陳路凡之前的語文和英語答得都不是很好，即便再答一張高分理科綜合卷出來，也很難考到一個非常理想的大學。

第二，陳路凡畢竟收了人家的錢，而且還是很大的一個數字。而陳路凡又一向都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我們可以說他迂腐，也可以說他死心眼，但他總歸是這樣的一個人，答應了別人的事就要做到。

第三，唐語菲的學習成績確實不好，但卻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孩兒。她就坐在陳路凡的后面，悄悄地跟陳路凡講，考場上的嚴格只是表面上的，而監考老師總歸還是搞定了的。而且到后來，趁著老師一愣神的功夫，直接就把自己的卷子扔給了陳路凡。

不過該說不說，唐語菲確實沒有去搶陳路凡的卷子，對陳路凡也沒有恐嚇。因為她也知道，陳路凡是不怕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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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一片亂七八糟、稀里糊涂和忐忑不安之下，陳路凡結束了他的高考。而且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大考。

從考場剛一走出來，陳路凡就后悔了。

因為他深刻地知道，他犯了一個大錯誤，一個絕對不可以饒恕的大錯誤，一個嚴重違背了本心的大錯誤。

考試成績倒還在其次，但這樣的一個大污點，卻永遠都無法再從良心上面抹去了。

而且這一次，還不僅僅是良心的問題，而是陳路凡覺得自己輸了。

他沒有輸給別人，而是輸給了自己，他認慫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傲骨錚錚的陳路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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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路凡這一次卻沒有哭，因為他一向都是一個愿賭服輸的人。

但是那一個牛皮紙包，他也從來都沒有打開過，哪怕是在后來同樣艱苦的大學時光里也依然沒有打開過。

第一個打開這個紙包的人，是銀行的一個工作人員，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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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語菲的高考成績還是很不錯的，她考入了東北財經大學金融專業。

而且在大學開學之前，她的父親還帶著她到陳路凡家里來看過他。

在陳路凡家屋后的田間小路上，在滿滿的青紗帳中間，他們還聊了很長時間。

同時，她也把自己的考試成績告訴了陳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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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時候的陳路凡卻沒再去關注這些東西了，因為他的心魔關已經可以算是過去了。

而貧窮，也不再是他的緊箍咒了。

而且當時的陳路凡，看起來也還是非常開朗的，非常非常健談。

在那一條田間小路上，也留下了很多歡樂的笑聲。

…

但臨分別的時候，唐語菲卻莫名其妙地對陳路凡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我以后會努力學習的。”

然后陳路凡也很裝逼也很哭笑不得地說了一句：“恩，好好兒的，否則再見到你的時候，我會踢死你的。”

“好好兒的”和“我會踢死你的”，是陳路凡的口頭禪。

唐語菲嫣然一笑，轉身快樂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