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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永遠的向陽屯(24)

1974-1979年,父母親一直在黑龍江那邊。

回到向陽屯以后,一直到1983年,這邊的土地才開始分組。然后一直到1986年,才徹底分給個人。

所謂分組,就是由幾個家庭結成一個小組,聯合生產和耕種,并且共同承包農業稅、公糧、上交款等事宜,簡稱就叫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這屬于分田過戶的一種過渡。

這種小組的概念一直到現在還有。比如陳路凡的身份證上,一直到現在還寫著向陽屯兒五組的字樣兒。

但分地的時候,因為陳路凡的年紀還太小,所以也就沒什么印象了。

而且母親的關于那一段的記憶也不太多。但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定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但大哥和大姐還有關于生產隊的記憶。

那個時候,大家伙兒種地是不用化肥的,而是用一種氨水或者是類氨水的一種液體。

這種東西具有非常強烈的腐蝕性。濺到身上以后很容易就會把衣服燒一個洞出來。

也不是用鐵桶裝的,而是用一種很厚的橡膠袋。

這種橡膠袋我見過,一直到我讀初中,遠房堂兄陳永元家里還有一只。

而且這種氨水也不能直接當做化肥用,必須和糞便一類的攪拌稀釋才能使用,否則會把莊家給燒死的。

大概到大哥陳永國六七歲左右的時候,村子里才第一次用化肥。

大哥到生產隊去玩兒,偏巧碰到裝化肥的袋子。

三堂兄陳永吉就逗大哥陳永國,說這么白的白糖你不吃兩口嗎?

然后不懂事的大哥陳永國,還真的抓了一把要朝嘴巴里塞。

結果當然是被大家伙兒趕緊給攔住了。

陳路凡大概是從五歲左右開始記事的,也就是1987年左右,當時村里就已經有很多人蓋起了磚瓦房。

村子里有幾戶人家也已經購買了農用拖拉機,大規模的玉米脫粒也主要用玉米機了。

但是像小麥,黃豆、綠豆、高粱等雜糧的收割,還有很多都是依靠人力的。

先拾掇好一個平整的打谷場,用滾子把地面壓平,把這些雜糧鋪在地上,再趕著牛馬拉著滾子在上面壓。

然后再用木鍬把糧食扔到天上去,糧食里面的秸稈雜碎以及塵土就會被風吹走。

然后在第二年,大概到了1988年這一年,村子里也有了第一臺黑白電視機。

戶主人姓夏,叫夏樹德。

電視買回來的當天,那場面那叫一個轟動哦,全村老少全都涌到了他們家。

屋子里根本就坐不下,連站都站不下,后來干脆就只好站到了院子里,把整個院子都站了個滿滿當當。

當時的電視節目好像還真就是西游記,但印象不太深了,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孫悟空耍棍子的印象。

陳路凡對電視節目的清晰印象,要到三堂兄陳永吉結婚的1990年。

當時正趕上新聞聯播播報海灣戰爭,因為大量的石油被傾倒進了海洋里,僅僅幾天時間,就導致了數十萬只海鳥的喪生。

那個場面真的很慘,海鳥的身上全都沾滿了石油,至今都記得非常清楚。

但那個時候的向陽屯還會經常停電,其中有好幾年還都是整年地停。

但如果村子里有了紅白喜事一類的,就會有人自己去把電電閘給拉上。

然后一大群小孩就會在村子里狂跑,一邊跑一邊非常快樂地猛叫。

那個時候之所以會停電,并不是供電線路的問題。而是因為拖欠電費、上繳款和農業稅一類的。

父親陳萬全的家里,就因為拖欠電費的問題停過幾年電。

在那幾年里,別人家里都有電用,只有三五戶和陳路凡家一樣貧困的家庭沒有電用。

那個年代,過年殺年豬依然還是很高興的事。

殺豬的時候,會請好多關系比較親密的屯鄰來一起吃肉。有很多人家不方便來的,還會送一碗肉過去。

殺完豬以后,依然還會去“南溝子”挖冰回來凍肉。

這些肉,是要吃很久很久的,最起碼也要吃到第二年春天。

南溝子是向陽屯那邊的一條小河,學名叫做四道溝,向陽屯的人習慣上稱之為南溝子。

陳路凡小時候很懂事,父母親告訴他絕對不可以嘴饞,到別人家去的時候別人給東西吃也不能要,而屯鄰們找父親去吃年豬肉的時候一般也會叫上陳路凡。

陳路凡是個小饞貓,其實很想跟著去,但聽父母親的話,一向拒絕得很干脆。

除非別人非常真心誠意地邀請,然后母親也允許,否則陳路凡還真是很少去的。

但是如果不去的話,陳路凡心里也會有點小難過。“

南溝子是一條小河,夏天雨大的時候,可以有幾丈甚至十幾丈寬。但枯水期還是會經常斷流的。

那時候的雨水還是很充足的,南溝子里的水量也就大一些。

里面的魚蝦也就會多一些,這也是陳路凡的童年里為數不多的快樂之一。

找窄一點的地方,在傍晚筑起一座一米多高三五米長的小水壩,等夜里十二點左右,把水壩打開一個豁口,再在豁口處下一個口袋網,等天亮一收,很容易就能搞到五七八斤小雜魚以及林蛙青蛙一類的。

在更早一些年的時候,南溝子里的水就更大了。

南溝子的河道最寬的地方也就二三十米,但是大雨一來,就連河兩岸的莊稼地也會被淹沒掉。

形成一條非常寬非常寬的大河,足有一兩公里寬可能都不止,人們可以去莊稼地里抓魚,但是莊稼也會被澇死。

在1990年左右,村子里還有一個粉絲廠,專門用土豆也就是馬鈴薯生產粉絲,但用于生產粉絲的土豆卻全都是最劣質的土豆。

要么就是特別小的,或者是被蟲子咬過的,或者是被太陽曬綠了產生毒素無法再食用的。

這樣的土豆,每一百斤才能換取大約3-5斤成品粉絲。

生產土豆粉需要消耗大量的水,所以那一家小工廠就坐落在南溝子的邊上。

生產過后產生的垃圾,也全都直接排放到了南溝子里面。

化學污染倒是不太嚴重,因為全都是機械式生產。

但是每次工廠一開工,卻全都是漫山遍野的煮土豆的味道。

1988年左右,二伯父陳萬江家里還建過一個瓦廠。

但是非常遺憾,這個瓦廠虧了錢。

但隔壁村那個磚廠的生意卻很紅火,而且隔壁村的小學生也從來都是不交學雜費的。

那個時候,有一個叫李電全的人在村里還開辦了一個電力磨坊,專門幫村民打磨糧食。

一共有五六臺電磨,細磨磨出來的糧食給人吃,粗磨磨出來的糧食給牲畜和雞鴨做飼料。

但是很多人都說,這個磨坊有點兒黑心,會悄悄地把人家的糧食給藏起來一部分。等人走了以后,自己再打掃出來。

那個時候,村子里也已經有了小賣部。但油鹽醬醋一類的東西,依然還會有人騎著自行車下屯來賣。

尤其是賣雪糕的,會用一個泡沫箱裝著,以保證里面的低溫。

八七年以前的雪糕大概是五分錢一根,92年以前大概一毛錢一根,95年左右就漲到兩毛甚至也已經有五毛錢一根的奶油雪糕了。

那個時候的夏天里,還會有人家趕著馬車到村子里來賣西瓜。

也就一兩毛錢甚至幾分錢一斤,但依然有很多人家買不起。所以大家就用糧食換,一斤玉米可以換一斤或者幾斤西瓜這樣子。

不僅雪糕和油樣醬醋,就連臭豆腐都有人下鄉來賣。

但那時候的臭豆腐,都是用好大一個類似于腌泡菜的壇子裝著的。

臭豆腐塊的大小和現在的臭豆腐塊差不多,1毛5分錢到2毛錢一塊,一個大壇子里大概能裝七八百塊。

可不要小瞧這個臭豆腐,父親陳萬全從生病開始一直到去世這十二年時間里,中年大概有三年多的時間是可以從事一些簡單勞動的。

而在這三年時間里,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用毛驢車賣這種臭豆腐和一些水果一類的。

那個時候出去一天,順利的話也能賣個大半壇臭豆腐,也能賺幾十塊錢。

那個時候的冬天,村子里也會有人趕著馬車來賣瓦盆、水缸、盤子、飯碗一類的。

這些人晚上是要找人家住宿的,因為冬天實在是太冷了。

父親陳萬全就蠻喜歡招待他們的,父親很有同情心,很能體貼他們的難處。

從1990年開始,村里人也開始有人嘗試種植葡萄等果樹了。

葡萄會比海棠果貴很多,但是種葡萄會非常麻煩。

這也是父親陳萬全堅持種海棠和李子而不種葡萄的原因。

因為父親有病,這些重活兒他都做不了。

但是種葡萄確實比種海棠賺錢,村里好多人都因為而致富了。

從1992年開始,德惠縣城里也開始有了對外招商引資的工作,其中有一家吉林德正有限公司最為有名。

他們和農戶簽訂合同,由德正公司統一提供白羽雞的雞雛、飼料、藥物以及養殖技術;然后由農戶負責飼養,

等雞雛養大以后,再按照合同價統一回收。

德正公司的規模還是很大的,即便到了2016年依然還在。還依然是德惠縣乃至吉林省甚至農業部的重點企業。

同樣的,德正公司也確實帶動了德惠縣周邊的很多農戶都發家致富了。

比如說左右兩個鄰居,于廣成和于廣學這兩家。

這兩戶人家是親兄弟,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蓋起了四間寬敞明亮的磚瓦房。

父親陳萬全家里其實也想過要養這種合同雞,而且連養雞需要的本錢也都已經準備好了。

但后來擔心太麻煩,母親一個人忙不過來,最后只好無奈放棄了。

也正是從那幾年開始,村子里偷狗、偷雞、偷鴨的開始多了起來,很多的狗都被毒死了。

然后用老鼠藥的人家也多了起來,很多的貓也都被毒死了。

那個年代,村子里還經常會有外地人去討飯。具體來自哪里不知道,但他們大多數都自稱是安徽人。這也是陳路凡第一次與安徽結緣。

這些人到東北去討飯,并不是討嘴巴里的吃食,而是要玉米穗。

每一家討三四穗,一個村子也就能討到幾十斤了。

等再攢多一點就在當地賣掉,然后就可以把錢寄回家,或者存起來帶在身上。

東北人是蠻慷慨的,每一個人來都會給幾穗。

但大冷的天,整日里在外風餐露宿,日子過得也真是相當艱難。

其中有一年還發生了一起搶劫事件,而且還死了人。

那一個案子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破,而那個男人的墳一直到現在還依然在村子西邊“西樹地”的亂葬崗里。

等后來過年的時候,父親還帶著陳路凡給那個男人燒過紙錢。

這一群人也不僅僅是單純的討飯,他們有的時候也會演馬戲或者猴戲。

十幾個人一隊,表演吞寶劍、吞鐵球、翻跟頭、小山羊爬樓梯以及硬氣功一類的。

而且無論演馬戲還是耍猴的,只要一來,周邊幾個村屯的人就都會去看。

因為他們會派人去宣傳,然后來看戲的村民的熱情也都很高,里里外外總是會圍很多人。

到過年、過節以及有錢人家的父母親過生日的時候,村子里或者集市上也會有人表演二人轉,一般為期都是三天。

然后在那周邊,就會有各種人販賣瓜子、麻花、油條、雪糕、茶水一類的東西。

但陳路凡卻很少會去看這樣的戲,一是大人都忙沒時間帶他去看。另外一個原因是去了也沒有零花錢。

而且那樣的戲陳路凡大多數也都是聽不懂的,其他的大人也一樣聽不懂,很多人去到那里也都是為了湊熱鬧。

到過年的時候,也有人會組織大秧歌表演隊,挨家挨戶地給人拜年,同時討要喜錢。

父親陳萬全生病以后的第三年,也就是1991年,家里也開始供奉祖先了。

其實,在父親生病以前,家里是不供奉祖先的,也根本就不會擺香案和宗譜。

只是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到墳地里去給爺爺奶奶和燒一點紙錢而已。

而且除掉供奉祖先以外,父親陳萬全還為家里請了兩尊佛像,就供奉在陳路凡睡覺的西屋的門后。

小的時候陳路凡還不懂這些,但現在的陳路凡猜想,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父親自己本身的病情導致的。

人在生病無助的時候,難免就會胡思亂想,就會迷信,就會求仙問佛,就會祈求祖宗的保佑。

那個時候家里面過年,是有很多說道和講究的。

除掉貼春聯放鞭炮以外,在大年三十夜里11點鐘左右,還會在院子里生一堆火,同時開始放鞭炮。

生完火放完鞭炮以后,再回到屋子里吃年夜飯。

但東北人的年夜飯很簡單,就只吃幾個水餃就夠了。

但是水餃里面會包幾個硬幣,吃到的人很高興,就會覺得自己下一年很幸運。

而且從大年三十開始,一直到正月初三,家里是不能關燈的。

一方面是這樣子比較亮堂和紅火,另外一方面是因為爺爺奶奶和老祖宗們都還在家里,關燈是不禮貌的。

而且也不能打掃屋子,否則就會把好運氣給掃出去。

也有一個原因是,祖先們在家里卻掃地,有點兒“掃地出門”的意思,是想把祖宗們趕走。

而且在過年之前,還要到外面去挖一點黃土回來,灑到屋子和院子里。

這是因為黃土的顏色和金子是一樣的,寓意來年多多發財。

正月十五元宵節,在東北也是一個很大的節日。除掉燃放煙花以外,還會撒路燈。

每家每戶,從屋子里到院子里,糧倉、再到牛馬棚、豬羊圈、雞鴨鵝狗窩、再一直到大街上,全都要點上一小段蠟燭。

每隔兩三米就要點一小段,要么就是用煤油攪拌玉米芯然后點一堆火。

所以元宵節這一天,整個村子里是比大年三十這一天還要亮堂的。

而且在元宵節還有一個習俗,那就是新婚的夫妻,必須要到姑姑或者是姨娘家里去躲燈。

而如果是在自己家里,那就會很不吉利,尤其是對于自己的公公也就是丈夫的父親,就會更加不吉利。

所以東北那里的俗語就是——“正月十五不躲燈,一定先死老公公”。

那個時代,或者說,越是窮苦的時代,各種迷信和封建活動就會越多。

那個年代,過年的年貨,比如凍梨、其他水果、鞭炮、春聯、年畫等,有很多是不需要到集市上去買的,會有人送貨上門。

尤其“財神爺”就更是如此。

那個年代,每一家的墻壁上都會張貼一張財神爺的塑料油印畫。

批發的成本價估計也就幾分錢一張,但是送到別人家里的時候,大概就要收取5-10元錢左右一張了。

這和大秧歌表演隊的性質有些類似,條件好的人家哪怕家里已經收了三五張了,也都不會拒絕。

但是送財神和大秧歌表演隊,都很少會進陳路凡家的院子。因為大家伙兒都知道陳路凡家窮,連財神爺都不敢請進家門。

那個時候逢年過節,還都非常流行走親戚串門一類的。

串門兒的時候帶的禮物也都差不多,不外乎就是瓶裝白酒、麥乳精、罐頭一類的。

其中尤以山楂罐頭和黃桃罐頭最多。

但很少有人家會把這些禮物給吃掉或者用掉,大多數時候都會被轉送出去。

有親戚來串門的時候陳路凡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母親會做一桌很豐盛的飯菜。因為父母親都是要臉面的人。

但不僅僅是在父親生病以后才如此,父母親本來也都不小氣,也都很有人情味,從來不會怠慢了客人。

其中,有一個客人來的時候最特別,那就是母親同學薛長仙的丈夫潘海德。

潘海德來的時候,通常都會坐著鎮里的老式吉普車來。

那種老式的吉普車現在已經很少見了,車篷全都是軍綠色的帆布,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寒酸。

但在那時候也已經非常拉風了。

潘海德家里的經濟條件很好,一共有6個孩子,但卻全都是女兒,沒有兒子。

然后他又很喜歡陳路凡,所以就想父母親能夠把陳路凡過繼給他。

陳路凡那時候確實很討人喜歡,既懂事又乖巧,來客人的時候也都會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而且也蠻注意衛生的,從來不會像村子里其他的小孩兒一樣,總是滿臉大鼻涕。

但這件事到陳路凡十歲的時候就再沒有提過了。

因為十歲那一年的下午,陳路凡在西屋睡覺,醒來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了這件事,然后就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然后父母親以及潘海德就明白了,陳路凡雖然長得瘦小,但卻已經完全懂事了。

那時候,如果陳路凡的年齡能再小一些,五六歲甚至七八歲,這件事都是有可能成功的。

因為當時,家里的條件確實太困難了,到潘海德家里去,陳路凡的前程可能確實會更好一些。

小時候的陳路凡,還比較喜歡村子里有人家辦喜事。因為這樣的日子里,小孩子是可以去吃酒席的。

很豐盛的一大桌,二十幾個菜。涼的熱的都有,雞鴨魚肉也都有,尤其是那一條大鍋燉的魚,特別好吃。

而且那個時候的紅白喜事,所用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什么的,也都是挨家挨戶借的。東家湊幾個,西家湊幾個,也就夠了。

然后富裕的人家,也都會雇傭二人轉表演隊。

陳路凡在向陽小學讀書的時候,向陽小學還是蠻大的,向陽屯的人口也多一些,全班一共五十幾個同學。

然后像魯迅先生一樣,我們也有在課桌上刻過“早”字。

但是,絕大多數人刻下的還是自己的名字。

那個時候的校園里,有一間教室很神秘,總是關著門,黑乎乎的。然后我們就特別想進去看看,但卻始終都沒能如愿。

一直到2001年已經高中畢業了,陳路凡才有機會進去看過一次。

里面其實是一間破倉庫,裝的全都是破破爛爛的淘汰下來的桌椅。

還真別說,陳路凡還真在那當中找到了自己當年刻下過名字的那張課桌,不過卻早就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了。

在向陽小學讀書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是冬天要生火爐取暖。

這個活大多數都是陳路凡來干的,因為陳若凡的家離向陽小學最近,早晨早一點起床,先趕到學校把火爐生好。

等其他同學趕到的時候,屋子里就會特別暖和。

那時候有一些同學的家,距離鄉小學也還是蠻遠的呢,大概有三四里路的樣子。

在那時候的東北農村,零下三十幾度的低溫是非常常見的。

而且經常會有非常猛烈的,七八級以上的,來自于西伯利亞的冷風。

那種冷風,吹在身上會特別特別冷,要很厚很厚的棉襖才能抗得住。

所以我們在冬天里,都是有兩件棉襖的。一件薄的,剛入冬的時候穿;一件厚的,在最冷的時候穿。

那種冷風,真的很冷很冷。尤其刮在臉上的時候,真的是比刀子還痛的。

所以我們上學的時候,經常都是要背著身走路的。

那個時候,風和雪都很大。下大雪的時候,地面積雪足有一尺厚都不止。

雪太大是沒辦法走路的。直接踩進雪里,就會把我們的棉鞋和棉褲弄濕。

所以同學們就都帶著鐵鍬,由高年級的同學負責開路。

他們在前面先用鐵鍬鏟一個坑,然后把腳放進坑里去。鏟一個坑走一步路,一直鏟到學校。

如果路實在太遠,就有父母親和家里的大人幫著鏟。

那個時候的農村,娛樂活動是非常非常少的,想讀書都沒得讀。

小學和初中都沒有圖書館,到高中雖然有圖書館了也從不開放。

陳路凡在讀小學的時候,唯一有印象的而且蠻有意義的事情就是由學校里統一組織的看電影。

在最大的一間教室里,有縣里統一派來的電影放映車。

印象最深的是三部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劉胡蘭》和《小兵張嘎》。

放暑假的時候會稍微好一些,陳路凡和小伙伴兒們,偶爾會到向陽小學的籃球場里去打籃球。

但負責看管校園和“打更”的老于頭兒,會在籃球場上澆水,不讓我們打。

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有很多小孩兒會在打球的時候,會順路摘校園里的花。

這些,全都是各個班級自己種的,每個班級門前都有一個花池。

花籽都是小學生們自己從家里帶來的,每年春天會種一次。五顏六色的,什么品種都有。

但印象最深的一共有三種:掃帚梅、土豆花(芍藥花)、鳳仙花(又叫夾桃花)。

鳳仙花又叫指甲花,花開的時候,大一點的女生就會把它摘下來搗碎包在指甲上,過一兩個小時,手指甲就會被染成紅色。

鳳仙花是這種花的學名,它還有好多別名,比如急性子、女兒花、金鳳花、桃紅、家桃谷一類的。

那個負責看守校園的老于頭兒,為了防止我們摘花,想過很多很多辦法。其中最主要的一種就是在盛開的花朵上涂抹大糞。

現在想來,那個怪老頭兒的脾氣和性格,確實也蠻是奇怪的。

他是一個老光棍兒,有兒女,但都不太孝順。所以他也樂得出來清閑,還能賺幾個錢花。

他這種工作的工資很低,一直到2005年,每個月的工資依然才只有三百元錢。

時間到了1995年,陳路凡開始讀初中了。但是這三年,向陽屯并沒發生太大變化,還和以前差不多。

但市場經濟的發展,確實也能感受得到。

首先是方便面和火腿腸在校園里都開始有賣了,而且還比較多了。

餅干一類的也都是整盒地賣了,不像小時候,一只盒子里裝好多塊,一毛錢一塊。

那種老式的,磁帶式的,很小的隨身聽也已經流行了起來。很多人都會把它帶到學校里來聽。

不是很貴,大概幾十塊錢一臺的樣子,但是它的掛鉤卻非常容易斷掉。斷掉以后很多人就用透明膠帶把它給粘起來。

自行車的款式也豐富了起來,從最早的二八式,到1993年左右的二六式,再到1995年左右的直把和燕把等花式的,越變越好看。

1993年大姐結婚的時候,買的就是二六自行車。

但是我自己讀初中時,騎的卻是非常老的一輛破自行車。就連腳蹬子都是父親自己用木頭塊自制的。

而且也沒有車閘,弄了一塊馬車的外輪胎,用鐵絲綁到前輪的上方,想剎車的時候就用腳踩一下。

但如果車速太快,這塊剎車皮就會被前輪卷翻掉。

在1999年以前,寫信還是很流行的。

尤其是我在讀初三的時候,那時候有很多復讀生,都會和他們正在讀高中的原先的初中同學通信。

那個時候收到信件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陳路凡開始讀高中以后,也會給幾個復讀的初中同學寫過信,但是非常少。

而且一直到讀大學的時候,陳路凡還依然給王雨欣寫過非常古老的信件。

從九六九七年開始,外出到較遠一點的地方打工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

比如陳路凡的鄰居兼小學同學于成榮,她在輟學以后就到大連去打過工。

而且一走就是兩年,然后村子里就開始傳起了風言風語。

比于成榮再早一些,村子里也有人到很遠地的地方打過工。

比如陳路凡的一個遠房侄子陳發秋,他就到過珠海做廚師。

然后村子里有很多人就羨慕他,說他在珠海賺了很多很多錢。

但實際上他工作的那個小飯店,其實非常非常小。

比陳路凡大三歲的一個同村鄰居趙恩波,他到BJ市做過保安。但回村的時候,大家也很是有點羨慕他。

他在BJ做了兩年保安以后,回德惠學起了廚師。

這其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廚師畢竟是一門手藝。

但是剛讀初一的陳路凡還小,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保安。

然后陳路凡還給他講過,說他應該繼續留在“大城市”,而不應該回到德惠縣這種小地方。

現在想來,當初真是笑死了。

確實是這樣的,人都是學而知之而非生而知之的。

無論你再怎樣智慧超群,但這件事情只要你沒接觸過,那么你就一定不會知道。

更何況陳路凡還是如此平凡的一個人,而且當初還是那么小的小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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