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姬靜夢魘

召伯虎之子被黑壓壓的人群當做太子姬靜活活摔死。畢竟是沒有組織的百姓，民怨已泄，就各自散去了。從此太子姬靜就成了召公府的公子。他就是日后功過參半、如日中天的周宣王。

召伯虎的鄰家是下大夫西瀟子家。西瀟子有一女兒西若寒素雅而成、天生麗質。七、八歲的樣子就已經令人驚鴻一瞥。兒時姬靜常常跑到西家的院落，看著亭臺下臨水而依的西若寒竟常常屏息凝神的呆望許久。每每此時，姬靜總會在心中暗自吟起《關雎》來：

“關關雎鳩，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

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

而執著若寒的手在城外小溪濯足嬉戲，和若寒席上對弈、研究把玩鐘鼎文就更加成了姬靜兒時的快樂。然而姬靜十三歲的時候若寒的父親西瀟子病故，西若寒隨母親回鄉下去了。從此生死兩茫茫，西若寒成了姬靜懵懂青春時無盡的相思。

周宣王姬靜在召伯虎的言傳身教下逐漸長成十四歲的翩翩少年。這期間他飽覽群書、博古通今。朝中一直由前來平息判亂的衛武公共伯和代理朝政，周公、召公二人輔佐。共伯和治理朝政是盡心竭力，但唯獨對厲王重返朝歌一事一直是不置可否。時光如水逝，周厲王逃亡彘地十四年，終在千里之外的汾水邊抑郁而終，重回朝歌的夙愿終隨汾水飄逝而去。

公元前827年，隨著周厲王的溘然長逝，一直覬覦周朝大業的共伯和終于找到機會想登上天子寶座，然天不作美，連年災荒，這等年景登基共伯和也頗覺晦氣。就在這時，召伯虎利用術人卜卦，令真命天子尚存人間昭然若揭。野心勃勃的共伯和瞠目結舌之際，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順應天意，親自從召公府接出了水落石出的真命天子姬靜，召伯虎以親子換太子之事終見天日，滿朝文武無不交口稱贊他日月可鑒的忠心，至此十四歲的周宣王姬靜登基繼位。

姬靜不忘召伯虎之大恩，著其輔佐朝政，并牢記召伯虎諄諄教誨，勵志中興大周王朝，雪先父厲王失政之恥。任賢納良、建官為賢、任事為能，不久即納周公、毛公、尹吉甫、仲山甫、方叔等眾賢臣為佐。兩年后，姬靜大婚，迎娶齊侯之女姜王后。當姬靜挑開華麗蓋頭的那一刻，他還深深懷戀著年少時的玩伴西若寒。然物去人非、國事繁重，西若寒就像年少時的一個夢已經遙不可及。隨后歷經數年，姬靜東征西戰，平定了擾邊的強敵戎、狄及淮夷。最終令其臣服，歸心向周。從此國泰民安、大周朝終現蒸蒸日上之兆。

國泰民安，飽暖思淫欲。常年征戰的姬靜看到周朝一派中興盛世不禁也日漸安逸，過起了終日狩獵、歌舞升平的日子來。后宮有一佳麗邱思水，風情萬種、昳麗如花，因容貌與西若寒神似，深得姬靜寵愛。可是那邱妃生性輕佻，惡毒。邱思水因宣王年老力不從心、姜后又屢勸宣王遠離女色而不得志，不禁倍感深宮寂寞，慨嘆青春蹉跎。邱思水一次在御花園中偶然邂逅風流倜儻的大夫杜伯，便屢屢不能釋懷，對杜伯一見鐘情。趁宣王姬靜外出征戰之際，邱思水竟頻頻向大夫杜伯暗送秋波，甚而私送錦帕寄情。杜伯本忠義之士，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哪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于是婉言推辭了。邱思水碰了壁自然耿耿于懷，又恐杜伯先聲奪人，于是趁宣王回朝之際在姬靜枕邊侍寵落淚：

“大王，賤妾受寵皇恩，自是感恩戴德，可有一事實是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可又怕大王遷怒，不忍相告。”邱思水嬌縱地用白藕般的手臂攬著姬靜的脖子。

“愛妃有何事但說無妨，孤自會給你公道！”

邱妃忽地潸然落淚：“賤妾只知大夫杜伯猶如大王股肱，禮賢下士，誰知他斁倫喪德，對賤妾屢行不恭之舉，幸被妾言辭相斥……”說罷竟是泣不成聲。姬靜相當寵愛邱思水，但見愛妃哽咽不已，怒不可遏，霍地坐起，

“什么？杜伯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豈有此理!來人那，速將大夫杜伯壓入天牢！”

……

那邱思水勾引杜伯之舉，杜伯的好友左儒是知之甚詳，他冒死跑進宮中前去勸諫。

“大王，杜伯乃我朝瑋器棟梁，狷介正直之君，怎能做出如此僭越之舉？大王切不可聽信婦人一面窾言，令杜伯蒙冤啊！”

姬靜正為愛妃之事惱羞成怒：

“左儒，杜伯罪不可赦，休再多言！否則與其同罪！”

“大王乃一代圣君，今治罪于無辜，臣定當冒死而諫。自古以來，但凡節士，絕不愿蒙冤而死，也決不會因王上诐論而茍且偷生，我愿以死明志，證明杜伯的清白！”

姬靜怒氣沖天，“好你個節士左儒！竟敢惡言犯上！來人，把杜伯壓上堂來！今天我就當著你這個義士的面將杜伯就地正法！看你還如何證明他的清白！”

杜伯上得大殿，瞵視著宣王，狂放冷笑：“我清白無罪，枉遭殺害。死后定當化作厲鬼找你這昏君報仇雪恨！”

姬靜拍案而起：“壓下去，立斬首！”

左儒雅見勸諫無效，也大義凜然道：“夏桀因妹喜而亡，商紂因妲己傾覆，如今大王也要步其后塵！周朝也將滅矣！”隨即一頭撞向庭柱，當場腦漿迸裂而亡。

宣王的怒氣已除，可是從此以后卻每每夢到杜伯和左儒滿身血跡、腦漿迸裂的朝他索命，竟郁郁不得終日。于是請巫師卜卦，巫師答曰“大王，是杜伯、左儒兩個死得冤屈，因而陰魂不散。需將令其蒙冤之人處死，冤魂自當散去。”

姬靜自是不能將自己受婦人蠱惑之舉昭然天下，遺為天下笑柄，索性將無辜大臣司工奇妄加了罪名做了替死鬼。然則，從此后宣王更加寢食難安，姬靜的噩夢中又多了個司工奇前來索命。

這一日，秋高氣爽，宣王精神略好就帶著一般人馬去圃田狩獵。本是滿載而歸的路上，宣王忽地看到一巨大鷙鳥直奔自己飛來，在其胸口猛擊了一下閃電般飛馳而去，隨即姬靜看見一輛馬車沖著自己急馳而來，定睛一看，上面正端坐著坐著杜伯、左儒和司工奇，皆面目猙獰、鮮血淋漓。

“姬靜，你可知我等前來何為？我等是向你索命來也！”

姬靜大叫一聲噴血倒地，此后是一病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