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瑞賢步行到新華街與江城路交口時，已經(jīng)接近晚上八點。他在路邊找到那名交通警察，很訝異地接過車鑰匙，腦海閃著疑問：“這人怎么這樣熟悉？”

夜色濃稠，高高的天幕閃著繁星。夏夜的涼風(fēng)吹走了暑熱，街道上的燈光也舒泰了，雪亮亮閃著柔媚，燈影下的中年警官面色柔和，他望著面前猶豫的年輕人，輕輕一笑，問道：“怎么，還有什么事？”

“沒，沒什么！”

崔瑞賢支吾閃著眼神，腳下躊躇，欲言又止。

“說說看，年輕人，還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中年警官揚起濃黑的劍眉，一張舒展的臉色浮現(xiàn)親和，微微一笑道。

“地方很多，很疑惑，不過，不知道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

崔瑞賢放松下來，涼滑的柔風(fēng)穿透他的汗腺，消褪了漸漸涌流飛浮躁。中年警官厚重低沉的聲線又一次打動著他，暗暗吃驚：“太像，為什么會有這樣相似的巧合，會不會？”

他的腦海閃出一副畫面，畫面中的兩個人并肩佇立，親切又親密的笑容蕩漾。

“說說看，或者，我能幫你解釋？”

中年警官好奇地凝望著他，滿臉慈和，問道。

“叔叔今年多少歲，有子女的嗎？”

崔瑞賢搔著頭皮，低頭沉吟了片刻，問道。

“哦，是這個問題嗎，年輕人的想法很深奧呀？不過，這問題不難回答，也用不著保密。我今年四十八歲，有妻子，有女兒。怎么，是在搞社會調(diào)查嗎？”

中年警官揚著眉梢，眼神瀏覽在街道上。車流蠕動，綠色的信號燈閃在夜色里，格外耀眼。

“不是，叔叔有妻子的嗎。女兒今年有幾歲？”

崔瑞賢更加好奇，他發(fā)現(xiàn)夜色中的警官深邃憂郁的眸子更像他了。

“哦，你的問題很有意思，我女兒今年十四歲，在上中學(xué)，妻子是小學(xué)教員。我呢，之前已經(jīng)交代完畢，年輕人，可以問你幾歲了，在做什么嗎？”

警官收起移動在街道上的眼神，凝視崔瑞賢，問道。

“我嗎？我是紡織工學(xué)院的一名在校生，今年十九歲。叔叔不要誤會我的問題，是這樣，我有一個好朋友，因為和叔叔太相似了，所以唐突提問。再想問您，叔叔今年四十八歲，為何女兒剛剛十四歲，難道叔叔成家很晚的嗎？”

“哦，會有這樣的事？”中年警官機警地掃了一眼夜色，眼中閃出彷徨，又問：“你說的那位年輕人，今年幾歲了？”

“他比我小一年，今年十八歲了!”崔瑞賢口中回答著，眼神不停地注視著中年警官的臉色。

“十八歲？”

中年警官思索著，眼中掠過一絲驚異，又抬起眼皮，凝神街燈，喃喃道。

“嗯，是十八歲！叔叔很疑惑的嗎？”

崔瑞賢心中的疑團更混沌了，緊張地問著。

“是啊，是有疑惑，很深的疑惑！我在疑惑，你為什么要問這些問題，是不是還有更深層的內(nèi)容？”

中年警官突然一笑，問道。

“嗯，叔叔果然猜到了，是有更深層的內(nèi)容！”

“深到什么程度，難道你的這位朋友是孤兒嗎？”

“咦，叔叔怎么猜到這些，難道……”

崔瑞賢驚呆了，臉色忽明忽暗，不停地變幻著，不知所措慌亂起來。

“一定和我有著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是不是？”

中年警官詭秘地輕聲問著。

“怎么，叔叔一清二楚，難道是真的嗎？”

崔瑞賢的呼吸快要停止了，一顆心砰砰跳著，如同千萬鼓點落在心頭。

“你的答案肯定嗎？我成家那年三十歲，你說說看，我會有個十八歲是兒子嗎？”

“四十八減去三十不是十八歲的嗎？”崔瑞賢閃著疑惑，吶吶道。

“年輕人真會算術(shù)呀，懷胎十月的常識，沒有嗎？”

“哦，叔叔是在否認嗎？”

“沒有的事情，怎么可以承認？”

“哦，是呀，叔叔說的是，確實如此，真是可惜了！”崔瑞賢喉嚨咕嚕著惆悵，又抬眼，道：“不過，若是叔叔能是涵語的父親就太好了，他一定很高興的?！?

“你的朋友生活很孤單的嗎，難道是在孤兒院長大？”

“不是的！”崔瑞賢用力吸了口清涼的夜風(fēng)，又幽幽吐出去，悶悶道：“他是被養(yǎng)父養(yǎng)母收養(yǎng)的棄嬰，聽說是周叔叔下夜班的時候，在路邊撿到的。”

“棄嬰嗎？什么時間是事情，可不可以更詳細說明下？”

“嗯，大概就是十八年前，那個日子，記得周叔叔說過，是四月五日！涵語有兩三個月大的樣子！”崔瑞賢眼中閃出火花，激動地問：“為什么叔叔又有了興趣，真的沒有什么要講的嗎？”

“是四月五日嗎？”

中年警官敲著頭皮，沉入思緒，喃喃道：“十八年前，是春天的好日子啊，那天，是我和妻子舉行婚禮的日子，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真是奇妙？”

“真的嗎？十八年前的四月五日，是叔叔舉行婚禮的日子嗎？”

崔瑞賢的眼珠瞪出來，幾乎停止了呼吸，訝異著。

“是呀，很奇怪的巧合！”中年警官落寞地望著街道，搖了搖頭，又轉(zhuǎn)臉問道：“你之前說，他養(yǎng)父姓周，他叫周涵語的嗎？”

“是啊，其實周叔周姨很疼他的，一直守著這個秘密很多年，之后為什么公布了，不太清楚。不過，最近在幫他尋找親生父母呢！”

“是這樣？”中年警官低下眉頭，凝重地注視著崔瑞賢，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崔瑞賢，叔叔會有什么線索嗎？”

崔瑞賢閃著希冀，見中年警官眼神飄忽，又悶悶道：“雖然不知道其中會有什么原因，但是最近涵語一直消沉。我很想幫助到他，可是，總是有心無力，若是您幫助到他，這真是太好了！”

“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

中年警官拍了拍崔瑞賢肩膀，眼中閃出一絲欣喜，又笑道：“好吧，或者，我能盡些努力，記住我的警號，有空將他帶過來，認識下，有空我再幫他在網(wǎng)上搜搜，或者柳暗花明！”

“這真太好了！”

崔瑞賢瞪圓了眼珠，驚喜地握住中年警官渾重的大手，激動道：“叔叔，您怎么稱呼，涵語見到您，一定很親近，很親近的，您和他太多相似的地方真是太相像了!”

“真是這樣的嗎？”

中年警官越發(fā)興奮了，揚著眉梢問著，又掛起喜色，道：“你這樣一說，我的好奇更濃了，一定要見到這位克隆版的我，你向他表達我的邀請吧？這樣，這個周末，我?guī)畠喝ノ幕瘜m參加書法展覽，你們一起去，大家相互認識下，可以嗎？”

書法展覽？不會這樣巧，叔叔難道也喜歡書法的嗎？”

崔瑞賢更驚異了，兩手僵滯在半空，不知所措，問道。

“是啊，你很奇怪嗎，研究書法是在宣揚我們國家的精華呀！”

中年警官輕輕笑著，凝視他問。

“您對書法有研究的嗎？”崔瑞賢詫異問著，眼神落在一排排秀美的蠅頭小楷上，蘭墨飄香，沁入肺腑，又驚又喜，道：“世上會有這么多的巧合，涵語的書法得過很多獎項呢，這件事情太離奇了？”

“會是這樣嗎？”

“是這樣！”

“他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很會教育子女呢，他一定品質(zhì)很優(yōu)秀的吧？”

中年警官也驚奇起來，不住地閃爍著喜悅，問道。

“是的，涵語非常優(yōu)秀！但他活得很辛苦，自從得知自己是個棄嬰，整個人都改變了，總是一個人坐在學(xué)校的大操場上發(fā)呆，問他什么，也不開口。還拼命兼職輔導(dǎo)課和小時工。前些日，還出了車禍，雖然幸無大礙，但他更加沉重了。我看得出來，他心里的苦悶越積越重，壓得他要透不出氣來，真為他擔(dān)心，有時一點點敏感的字句，他都會暴躁失控，哎，真是憂心！”

“哦，這樣嚴重嗎？讓他來文化宮吧，多參加氣氛寧和的活動，或者，對他會有幫助，我對他很有興趣，真想盡快見到他！”

“希望這樣了！不過，周末有輔導(dǎo)課，文化宮，您什么時間去？”

“要周日，才會有時間!”

“周日下午，可不可以？我一定說服涵語去見您！”

“好吧，就這樣說定，周日下午兩點，我會等在門口，直到您的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