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瑞賢生氣地聳著肩膀，一只手握緊手機話筒，兩眼不住閃爍在天花板上。天花板晃出一對機警靈動的眸子，幾顆亮光光的油花滴在下頜，他又禁不住笑出聲來，暗道：“小丫頭，一定就是那副吃相了。”

“喂，笑什么，聽到我說的話，沒有？你找到車子，問一旁的警察叔叔要到車鑰匙，就可以了！”

“嗯，知道了！虧你還想得周全，是要幫你開回桃苑的嗎？”

“你隨便好了，只要讓老爸知道，你開了車子就行，拜托幫我掩蓋下吧？”

“你這是要我同流合污的套路啊，我可不入伙！還是幫你送回桃苑吧，呂叔叔若要問起，我可不能說謊，實話實說。再隱瞞的謊言，也有拆穿的一天！我可是不想有一天被呂叔叔問到啞口無言！”

“好吧，隨便你，只要不提到喝酒總行了吧？越說越嚴重，哪有什么復雜，老爸是不會追究你的，算我求你了，保持沉默總能辦到的吧？”

“嗯，真算服了你，我試試吧！不過，誰在醫院，要你這樣緊張趕過去？”

“不說了，手機要沒電量了，我坐在老媽的車子里，你還有什么疑問，有空再和你細說，現在沒機會了。”

“哦，知道了！”

崔瑞賢掛掉通話，將電腦放回臥房的書桌上，換上雪白的繡花T恤，又將短褲換成淡青的牛仔褲，悄悄溜出房間，穿過客廳，向門邊移去。

“要出去，這么晚？”

崔英熙伸展著慵懶的雙肩從臥房走出來，吃驚地望著他，問道。

“哦！”

“什么事，要這樣急？”

“不是聽到了嗎，剛剛海特打來電話，他的車子停在新華街口，不能再開，要我去幫忙！”

“哦，哥哥總喜歡助人為樂！”崔英熙撇了撇嘴，抬眼疑惑在崔瑞賢兩腮，又詫異問：“你的臉紅什么？”

“我的臉紅了嗎？哪有的事情，為什么，瞎猜什么？”

崔瑞賢搖了搖不斷閃現的簡兮，掛出冷漠，急忙掩飾，又板起臉色，問道：“哦，對了，高考的事情，準備得怎么樣了？”

“還好，媽說去澳洲，我還在猶豫！”

崔英熙見哥哥停下腳步，話中關切，心中有些煩躁，懶懶答道。

“猶豫什么，澳洲一定要去的。這件事情，我和你爸全票通過，沒的商量！”

莊萍玉從廚房輕輕走出來，手上托著一只水晶玻璃托盤，幾碗濃稠紅艷的紅豆粥正晃著水紋。

“媽媽，為什么我要這般苦命，哥哥可以留在國內學習，我卻要去澳洲？”

崔英熙跺著腳，滿臉氣憤瞪著母親，埋怨著。

“你這孩子，要早學會獨立才行，總在父母的大樹蔭下撒嬌，養成事事依賴的習慣，嫁了人該怎么生活？會受苦的！而況，澳洲不是還有你舅舅在，住在那里，不是和家里一個樣？”

莊萍玉將手中的紅豆湯端出一碗遞給女兒，又將另一碗遞給兒子，關心道：“先喝了，再出門!”

“媽媽就是偏心哥哥從來不會心疼女兒，舅媽和我最合不來，媽讓我住在她家，女兒一定沒有好日子過，會受苦的，我不要去！”

崔英熙將紅豆湯放在一旁的茶桌上一副不甘情愿的委屈，兩眼閃出淚光，氣道。

“不要去，也要去！什么時候輪到你說一是一了？舅媽是你長輩，她說什么，你只有忍受的份兒！她也不是多刁難的人，你不頂撞她，她怎會與你為難？而況，學會與人相處融洽，才是你要做的事情，像這樣，怎么行？快把紅豆湯喝了，廚房的碗筷還沒有收拾，要等多久，你才能懂事？”

“媽媽，為什么哥哥不刷碗筷，女人天生就要伺候男人的嗎？”

崔英熙執拗起來，臉色添上腫脹，一副不屈不撓的倔強表情，抗拒著壓迫。

“媽媽就是伺候你爸，伺候兒女過歲月的。男人注定打拼事業，女人注定安心在家家務。若非如此，哪會有你爸現在好的事業？將來你也一樣，不會改變多少，現在養成好習慣，將來的日子才會和諧美滿。”

“呀喲，媽媽！男女早平等了，您為什么還活在化石里？從來女兒在媽媽眼里都是公主一樣的寶貝，為什么哥哥總要排在第一，還要一天一地的分別。我不要向媽一樣生活，我也要學老爸，碗筷留個哥哥刷，他也應該習慣才對！”

崔英熙鼓起兩腮，小臉扳成鐵色，強橫地沖開母親，氣鼓鼓跑回臥房，“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媽，您就不要為難妹妹啦，她才幾歲，總會懂得媽的良苦用心的，廚房我回來收拾好了，我最喜歡廚房了，這事兒，您就少操點心吧？”

崔瑞賢喝下紅豆湯，將空碗放在托盤之內，順手接過托在掌心，勸解著母親，將她拉在客廳的沙發內，又將電視節目調到母親平日喜愛的頻道，才將托盤放下，取下一碗紅豆湯遞在母親手內，又問：“真的要送妹妹，去澳洲的嗎？”

“是啊，她這樣的脾氣，一定要去勵練不可的。我可受不了，每天和她生氣，出去學學懂事，也是好的。”

莊萍玉嘆著氣，將手中的湯碗放回托盤之內，又抬眼問：“你不是有急事，快去忙吧！”

“嗯，也不很急，新華街就在樓下，也不遠，海特托我幫忙，將他的車子開回桃苑，就這事兒。媽您要對妹妹多些耐心，英熙也大了，她會判斷對錯的您就少為難她吧？”

“我哪有為難著她，是要她學會賢淑！好了，好了，你去忙吧，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到處火藥味？我也累了，想休息會兒，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莊萍玉緊蹙眉頭，兩眼呆滯地盯住電視畫面，瞳心閃爍，空洞虛渺，一只手無力地向兒子揮了揮，低沉道。

“媽，您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崔瑞賢擔憂地握住母親的手，坐下來，焦慮道。

“沒有什么事情，你去吧，早些回來，路上小心！”

莊萍玉依然有氣無力，一只手推著兒子，幽幽道。

“哦，對了，爸又出去了嗎，怎么半天不見？”

崔瑞賢又一次掃了掃緊閉的書房門，忽然驚覺，問道。

“嗯，說是有個同學會，要聚一聚！”

“同學會？”

崔瑞賢的腦海迅速旋轉起來，每次提到同學會時母親臉上閃出的陰郁，讓他隱隱感覺惶恐。

“一定是有不尋常的人，才會這樣！”

他這樣想著，又仔細觀察著母親，見她愈發消沉了，心中的疑團擴散，不敢移動半步，緊緊握住母親兩只手，安慰道：“同學會，很平常不是嗎，媽怎么會有擔憂的情緒？”

“嗯，很平常，不過，你爸走的時候，很反常的興奮呢？”

莊萍玉酸酸地說著，眼中的陰郁更加沉重了。

“是這樣嗎？怪不得老媽不開心，原來，老爸的同學會都是念悼詞的形式！”

“你小子，最會貧嘴誰說要你爸參加這樣的聚會，他開心也沒有什么的。不過，你有沒有聽到過‘任紅塵’這個人的名字？”

莊萍玉明白兒子的體貼，心中的愁郁漸漸舒朗，又怕他會擔心，忙斂起消沉，強笑問道。

“任紅塵，沒有聽到過的名字？”

崔瑞賢一臉茫然，驚愕地望著母親，答道。

“哦，沒有聽到過最好！去忙吧，媽去洗碗筷，早點回來！”

莊萍玉提起身體，搖搖晃晃走進廚房，不多時，嘩嘩的水聲響起，空氣中的沉重蔓延，崔瑞賢依然紋絲未動。

“媽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名字，任紅塵和老爸有什么牽扯不清的關系嗎？為什么老媽的臉色這樣憔悴了？怎么突然想到，要英熙去澳洲留學了呢？”

疑團越來越渾濁不清，他突然發覺父親的書房神秘陌生起來，如同一張布滿秘密的藤蔓蜿蜒鋪展，越來越讓他覺得恐慌。

“一定是有事情在發生了，老爸向來不曾讓我們靠近他的書房，難道隱藏著什么？最近更是神神秘秘，不見蹤影，究竟是為什么，一定要找出答案來！”

崔瑞賢暗暗打定主意，輕輕躡著腳尖走到廚房門邊，拉開一條細縫，見母親正凝神呆望著水池，雙手停滯在嘩嘩而下的水流里，一動不動，心中一疼，不敢再驚動，悄悄退后兩步，佯裝走近，大聲道：“媽，知道老爸的同學會在哪里的嗎？”

“打聽這些做什么，不知道這一次會在什么地方，不過，往日都是在醉語軒。不要打擾你爸爸他會不高興，去做你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