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楚憶白：

這是我最后一次留書給你了，雖然我并不愿意說這樣的話，雖然我知道，也許你根本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但是有些事，不說出來，這樣的離開，讓我十分不甘心。

你一直在未五年前的那件事而怨恨我，我說的沒錯吧。當我從全月回來的時候，當我在徐州府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依舊不是如同五年前那樣，不止是敘舊那般的簡單，你眼睛里那種濃濃的恨意，讓我望而卻步，望而生畏。

我安落瑤從七歲，就加入冥凌教，跟隨王教主，見過清梵師姐的凄苦，見過蘇師兄的放蕩不羈，見過公輸師兄的隱忍，我是目前冥凌第七任弟子，唯一一個脫離冥凌卻可以獨善其身的人。是唯一一個以細作身份而被加封郡主的人，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全月王一身噬虎的全月王后。

可我不可改變的，是見到你那一刻的激動，如同五年前，如同三個月之前。

我愛你，這是我這么多年一直想說的三個字。但是我真的是一個很膽小的人，我沒有勇氣，沒有膽量，我總是在想，等你近一點，再近一點，可終究擦肩而過，步步相錯。

就當我一步一步的離開安平王府的時候，我終于想的明白了，這就是命，縱使你再強大，我在狠毒，也終究無法逃脫的制裁。

憶白，還記得我給你斟的那杯酒嗎？還記得你親手給我帶上的朱釵嗎？還記得我們笑著跳著跑過的一個個陽光明媚，楊柳垂堤……那些泛了黃的記憶，是多么的美好。

當我在全月的那兩年，回憶這些，成為了我唯一的消遣，那個時候，就連你在夕陽下步步蹣跚的離開帝都，都成了最美好的時刻。

我曾說，我無法左右你是否離開我，但是至少我可以決定，是否留在你的身邊，是否跟隨著你的腳步。

也是這句話，給了我從新站在你面前的決心。

可是現在，我終于親手打碎了這個諾言，當我在雨中回望的時候，我才發現，安平王府居然離我那么遠，居然那樣的威嚴，原來，我居然從未真正的了解過，就如同，我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你一樣。

今天，我坐在客棧里，拿著筆，將這些一字一頓的寫下來，我想告訴你，我安落瑤愛上你，從未后悔。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楚憶白，帝都的合歡盛開的時候，你還會去看嗎？

那個時候，你執的是誰的手呢？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年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似去年紅，誰知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安落瑤

那場大雨，帝都下了三天。楚憶白就那樣站在安平王府的門前，站了三天，如同雕塑一般，終于在第三天的夜里，轟然倒塌。

他知道，這是永別。

安落瑤，他是知道的，他做這一切的籌碼，都是安落瑤對他的愛，對他的愧疚，讓他覺得，無論他做什么，她都會原諒，會哭著笑著痛著恨著的撲到自己懷里，放聲大哭。

可他終究錯了，一步一步走過來，他還是親手將安落瑤從自己身邊推了出去。

江山與安落瑤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什么計劃，什么君臨天下，他想要的，只是安落瑤。五年前是這樣，今天，依舊是這樣。

可是，她不在愛了，不在愛自己，不在在乎自己，在她今后的生命里，她以決心，將自己完完全全的去除掉。

她的心，被傷透了嗎？楚憶白望著窗外，她終于嘗到自己當年的痛苦了嗎？

不！楚憶白猛地挑起了眼睛，這遠遠不夠，安落瑤，我一定要找到你，要你親口說出，你還是愛我的。那個時候……我們就什么都不要了，游山玩水，繾倦天涯……

想到這里，楚憶白的嘴角浮現了笑容，這笑，讓緋煙的心驟然抽緊了，這樣的笑，她竟從未見過。

天圣八年，春。有女流醉，溫婉賢淑，善書畫，甚得帝心，加封貴人，賜號流，賜居挽菊苑。有女青葙，善歌舞，文采出眾，加封貴人，賜號青，賜居夢竹軒。

已經入春了，地上的雪未曾融化，一切都如同年關之前一般，只是啟祥宮里，少了兩個人，灼顏站在雪上，回頭望向天空，心中，竟是久久不能散去的惆悵。

她嘆了一口氣，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青葙在年前，被皇上挑了去，已經封作貴人了，這屋子，就只剩下自己。自那次見到皇上，便從此，沒了音訊，也許自己真的沒有這攀龍附鳳的命吧，想想，真是辜負了德妃娘娘的一片心思。

灼顏伸手，碰了碰茶壺，已經涼掉了，她只好起身，將茶水倒進一旁的吊蘭花盆里，回身，卻順著窗外，看到了李公公的身影，遠遠的，正和掌事姑姑寒暄著，灼顏搖了搖頭，回身進了里屋。

不一會，卻見姑姑和李公公一同邁進了自己的屋子，灼顏連忙起身，一旁施禮，卻只見李公公和姑姑打量著這個屋子，并沒有太在意她一般。

姑姑似乎在和公公低語一般，李公公不住的點頭，然后兩人又一同走了出去，往另外一間屋子去了。灼顏走到窗前，望著二人的背影，許久，才若有所思的回身，正想燒水，猛然看到，圓圓的檀木凳下，有一個紙團，靜靜地躺在那里。

灼顏忙看看四周，見并無人注意，便快步走過去，俯身拾起了紙團，急忙打開，里面竟是幾個蠅頭小楷

“未時，紫陽宮?！?

灼顏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這幾個字，是她在熟悉不過的了，灼顏一下子變得不安了起來，李公公送來這紙條，可上面，分明就是楚莫恒的筆跡，可他為什么忽然又要見自己了，是發現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