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還坐在那里啊，你那對珍珠耳墜子呢，皇上馬上就要到了，你還不快著些。”

青葙在灼顏身后，來來回回的不知道正在翻找著什么，見到灼顏還一動不動的坐在菱花銅鏡前，不由得埋怨道：“姐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還不趁這個時候，讓他多看上兩眼，皇上日理萬機，下次見得到見不到，可就另當別論了。”

灼顏并不出聲，還是怔怔的發(fā)呆。剛剛小太監(jiān)來報，說皇上馬上就到啟祥宮，讓她們準備準備，可是想她灼顏，已經(jīng)準備了三四個月，如今，卻手足無措。

正出神間，門外李公公一聲高喊——

“皇上駕到！”

青葙聽了，急忙的跑了出去，都來不及回頭叫灼顏，灼顏從云袖中，取出了一方錦怕，迅速的將面目藏于錦怕之下，然后在青葙之后，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九個女孩已經(jīng)并排站好，身上的大氅五顏六色，讓原本白茫茫的院子里，剎那間姹紫嫣紅，看的灼顏都有些出神。

好一會，楚莫恒才緩緩的走進了啟祥宮，啟祥宮大大小小百余人齊齊施禮，楚莫恒只是擺了擺手，并未說話。宮女們站起身，自動的退至兩側(cè)，院子中央，只剩下了十位面目標志的女子。

楚莫恒垂眸打量著，目光從一個的臉上，劃到另外一個臉上。他想起了之前德妃的話，她曾說過，有一個女孩和影兒十分相似……

正看著，他的目光落在了灼顏的身上，灼顏俯身跪在地上，臉幾乎要貼在雪上，淡薄的身上僅僅穿著淡藍色的流沙裙，凍得有些瑟瑟發(fā)抖。

這一幕，有些刺痛了楚莫恒，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影兒的景象，當時的影兒，也是在這天寒地凍的天兒里，穿著很淡薄的衣服，跪在他的腳下，那個瞬間，他曾發(fā)誓，這輩子都要護她周全。

但是，錯就錯在，他是一個帝王，也正因如此，他才逼迫自己，把當初的那個誓言，忘得一干二凈。

楚莫恒伸手，扶起了灼顏，見到灼顏臉上的面紗，皺了皺眉頭，但是僅從那雙眼睛中，楚莫恒幾乎就可以肯定，德妃說的一定是這個人。

縱使自己和德妃以將一切都挑明而言，但是看來，德妃還是留了一條后路，還是……

楚莫恒沒有繼續(xù)往下想，因為他怕自己猜對了，那樣，他就對德妃狠不下心。

“你不愿意讓朕看到你的面目么？”楚莫恒沉聲問道。

灼顏的目光中，并沒有半絲的避諱，這一刻，她幾乎忘記了她是誰，面前的是誰。

多少年了，這么多年，她窩在那些干粗活的人群中，腦海中，幻想過無數(shù)次他們重逢的景象，這一刻終于到了，她卻沒有那個勇氣去告訴她，自己是誰。

灼顏眼睛里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楚莫恒的手上，楚莫恒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手還停留在灼顏的手臂上，他緩緩的收回了手，伸手向替她擦去眼淚，灼顏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她伸出手，握住了楚莫恒的手。

溫度一點一點順著手臂，直到心中。帶著眼淚，灼顏似乎是笑了，她垂眸，想要伸手摘下面紗，卻被楚莫恒攔住，將她的手抓住，然后緩緩滑下，停在灼顏的身側(cè)，一字一頓的說道：“朕對你沒興趣，喜歡，你就帶著罷。”

話本事刻薄的，但是楚莫恒的眼神里，卻帶著無限的憐惜，灼顏仿佛忽然沒明白了什么，沒有搭話，也沒有施禮，只是望著楚莫恒，目光里，帶著滿足和笑意。

楚莫恒的目光也未曾離開灼顏，他望一側(cè)走了兩步，胡亂的拽起了一個女子，然后攬進懷里：“此女看起來溫婉賢淑，甚得朕心，今晚侍寢吧。”

說著，將那個女子便交給了李公公。青葙微微抬了抬頭，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子，就是之前被罰跪的女子，她心中有些不安，這樣的話，以后若她有了分位，怕是要將自己打壓到底。

正想著，她感覺到皇上叢她面前走過去，停在了一側(cè)。

楚莫恒走到了灼顏的面前，又伸手替她擦了擦淚，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抬頭欲語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隨著李公公那句擺架，啟祥宮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很多人的臉上，掛著濃濃的失望，只有灼顏含著眼淚在笑。青葙有些疑惑，想問一問，卻又莫不清楚灼顏現(xiàn)在的心思，也就沒有開口，不多時，院子里的人就散去了，只剩下灼顏一人，淡薄的立在狂風中，仿佛風在大一點，就能將她吹走一般，她望著楚莫恒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肯離開。

“這是李公公親口和你說的？”德妃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抬眸望著雪恭，輕身問道。

雪恭點了點頭：“恩，還聽說，皇上親自去了一趟啟祥宮，寵幸了一個叫流醉的姑娘，但是對影兒姑娘的反應(yīng)很奇怪。”

德妃搖了搖頭，將茶盞放回了桌子上，站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了床前，搭著床沿坐了下來：“這本宮倒是不想再繼續(xù)管了，一切的一切，本宮已將前戲做足，后面的，只能看影兒自己的了。”

雪恭跟著德妃走到了床前，然后替她放下了帳幔：“娘娘就這么相信她的能力？”

德妃靠著床，略帶了些嘲諷的笑了笑：“不是相信她的實力，是相信，皇上對影兒的感情，他是個長情的人，何況，是那樣驚心動魄的過程。”

雪恭只是笑笑，然后蹲下身，給德妃去了鞋襪，服侍她躺下，又滅了燈，可她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床邊，一動不動，月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德妃知道雪恭沒走，她也不理會，閉了眼，腦中還想著剛剛的那句話。

如果還有機會，她倒是也愿意試一試，那樣的驚心動魄，義無反顧的愛，雖然做不到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卻依舊是徹骨的愛。

德妃忽然想起來，天竺的那個和尚，說的話……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