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聽了這話，德妃猛地一抖，連忙跪下：“臣妾從不敢想，陳皇后賢惠淑德，臣妾不及萬分之一，皇上此話，真是讓臣妾惶恐。”

“哦？”楚莫恒也停住了步子，轉身低頭看著跪在腳下的德妃：“這你就惶恐了，朕告訴你，不給你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朕不否認有太后的關系，她為朕操勞了一輩子，斗了一輩子，這是朕，唯一能做的。其二，是因為，朕知道，你軒轅瑾暇的野心，絕不止于此。”

楚莫恒一字一頓的說完了這段話，略有些粗魯的將德妃從地上拽了起來，迫使她正視自己：“你軒轅瑾暇很聰明，你知道朕要一個什么樣的后宮。”

“每個人都有存在的意義，陳皇后的意義，在于平衡你和太后，那你告訴朕，你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德妃有些慌張的看著楚莫恒，久久沒有說出話。過了很長時間，楚莫恒才放開了她，轉身繼續往前走：“除了陳皇后，你是朕最不愿意動的一個人，瑾暇，朕十六歲登基，十八歲那年你進宮，伴朕左右九年，你是朕最害怕的一個女人，也同時，是朕期待最高的一個女人，如果有一天……”

楚莫恒說著說著，隨著腳步的停住，話語也停住了。仰頭看天，沒有繼續說下去。德妃聽了，反倒坦然了很多，既然他這樣想自己，也未嘗不可。

“皇上。”德妃見皇上不在說話，便岔開了話題：“臣妾剛剛在華清宮外，見到一個新入宮的女孩，叫灼顏，她和影姑娘很像。”

聽到這話，楚莫恒驟然回頭，目光似乎都可以將德妃射穿。德妃不同往日，沒有躲閃，目光反而更加堅定：“如果皇上可以高興，臣妾愿意付出，比這更多的東西。”

說著，眼淚竟在一瞬間涌了出來。楚莫恒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將溫熱的淚珠緩緩擦掉，輕聲說道：“瑾暇，你不該這樣柔弱。”

德妃的手緩緩握住了楚莫恒的手，沒有搭話，楚莫恒伸手將她攬在了懷里：“朕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想要努力的去相信一個人。你是了解朕的，這輩子，朕明明知道有些事不可能，卻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心。但是除此之外，朕還是愿意留一個角落給你，也不枉你這么多年的手段。”

“皇上……皇上不怨恨我。”瑾暇靠在楚莫恒的懷里，喃喃的說道。

楚莫恒輕笑了一下：“你這么精明，為什么總是在這種事情上犯糊涂，怨恨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了。你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朕，朕很明白。”

德妃沒有接話，楚莫恒也沒有說話。一時間御花園靜謐的有些美好。在她心里，如果這輩子能這樣安靜，德妃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她知道，在他心里，那個位子是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去觸碰的，但是，她還是愿意站在一邊，愿意守護他，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

因為認定了的，就是認定了的。自己和楚莫恒是同一種人，無法違背自己的心，都在苦苦掙扎之中。

從不甘到不信到坦然，恍惚間，他們已經一同走過這么多年了，面對陳皇后的陰陽怪氣，面對賢妃冷嘲熱諷，她都義無反顧。

她記得，父親曾說過，這輩子只有兩個字值得你義無反顧的愛，第一種，是能給你好日子的人，第二種，是值得你心甘情愿為他吃苦的人。

九年，她也曾放棄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么，就堅持下去吧。

想到這里，德妃在楚莫恒的懷里扯唇而笑，映著她的笑，仿佛整院子的桃花，都紅了。

“皇上……皇上……”楚莫恒歪在寬大的龍椅上，幽幽睡去之時，身側響起了一聲輕喚。他睡眼朦朧的抬起眼，身側，是一身宮服的影兒，手中端著檀香托盤，里面放著一個精致的茶盞，正沖他淡笑：“三更了，進參茶吧。”

楚莫恒驚愕的瞪大眼睛，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任由影兒將茶杯放在桌案上，然后看著她溫婉的替他將奏折收起，笑盈盈的站在一旁看他。

“影兒……”楚莫恒怔怔的說著，然后伸手去拉影兒，影兒笑了笑，將手遞了過去，卻在這一個瞬間，影兒化成一縷青煙，在大殿上空盤旋著消失不見。

“影兒！！！”楚莫恒猛地睜開眼睛，一旁的李公公心驚膽戰的站在一旁，只是弓著身，不敢搭話。

楚莫恒喘了兩口氣，看了看天，聲音中有些不滿：“三更了，怎么還不進參茶。”

李公公聽了，連忙翻身跪倒，顫聲答道：“回皇上，自從影貴人去了以后，你就讓參茶停了，奴才這就去傳。”

說著，便往外走。楚莫恒又是一愣，然后嘆了口氣，影兒走了以后，他就把太多的習慣去了，以便于不會時常回憶起她，導致愈發的難過。

想到這里，楚莫恒伸了伸手，想要叫李公公回來，可是李公公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外，楚莫恒只好隨他去了，低頭，望著桌案上的奏折發呆。

李公公驚魂未定的往外走，自從影貴人死了以后，那個仁義著稱的圣上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喜怒無常性情乖張的皇上，縱使他打楚莫恒出生，就一直服侍在身側，如今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正想著，安殿從對面急沖沖的帶著數十個禁衛軍往這面來，李公公見了連忙伸手給攔住：“安將軍，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安殿見是李公公，抱拳躬身一禮：“回李公公，剛剛有幾個兄弟說，看見有個黑影從啟明殿出來，我們懷疑有刺客，所以在周圍看看。”

李公公聽了，不以為然的說道：“瞎說，我剛剛從那出來，沒什么刺客，都散了吧。”

安殿對這話到頗為驚訝，見李公公要走，忙伸手攔住：“李公公……“

話還沒有說完，李公公就不耐煩的回頭，望著安殿的眼神里有那么絲無奈：“我說安將軍，咱家不是第一天跟皇上了你放心吧，有事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

安殿望著李公公略有些蹣跚的步伐消失在宮道盡頭，抬頭望了望天，月光如水，打在蜿蜒的宮道上，平添了一絲凄涼，安殿嘆了口氣，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