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影的唱音,起轉(zhuǎn)承合,低低高高,低時含在喉間,鳶兒一顆心也微微收緊,陪著她一同凝氣;高時，聲音清麗直入云霄，忽然尾音略頓，盤旋纏繞，顫悠悠嬌滴滴，再躍入另一個云端，然后輕漓拖曳、漸行漸遠。芷木一向穩(wěn)重，竟也入局，與鳶兒一樣，盯著那銀牙朱唇，提著心，滴溜溜忽上忽下。

石影一曲方罷，正待下接，院子里由遠及近傳來車身人聲，不由掃興笑道：“不能唱了，這是禁曲，老頭子回了，倘若聽見，會斷了我的餉銀，揭了我的皮。”

“我們?nèi)ヒ娨姴覆浮！庇褴颇净厣瘢ζ鹕怼?

“不用。頂層是我的地盤，他們不會進來，也從不過問。你們自便，我去弄點吃食。”

鳶兒猶自回味，呆呆地問芷木：“你說，石影，”忽然語塞，找不出一個適合的詞。

芷木拍拍她：“璧玉多馨，竟似不真實？”

鳶兒點頭，芷木真善解！芷木卻想起什么，微微蹙眉，鳶兒奇怪，慌忙握緊她的手。這是倆人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她如此模樣。

芷木寬慰道：“我無事，是石影。”

“石影怎樣？”

“剛剛唱曲時，你沒見她的眉眼，仿佛風沙侵落？”

“沒有啊？”鳶兒仔細回憶，認真搖頭。

芷木看著她著急的樣子，笑笑：“鳶兒，別想了，你尚小！”

鳶兒沉默，有時大小其實與年齡無關。

樓下突兀傳出一陣尖厲的孩童吵鬧聲，嚇了倆人一跳。石影跑進，邊隨手扔來許多零食，邊解釋道：“我弟，三歲，老頭子的心肝，寵壞了，不用理他們，我們吃點東西，接著再畫。”

石影為芷木和鳶兒畫了許多不同角度的素描，二人輪番上陣，嘗足了客串模特的辛苦，早早便賴在石影大大的榻榻米上，睡的香甜。石影卻夜貓子般折騰到凌晨才躺下。芷木起居很有規(guī)律，一清早，留下便條，悄悄帶了鳶兒，依舊走了來時的樓道，離開石家，在圖書館泡了一整天。

元旦即至。蘭臺拉開大慶序幕，三個年級齊聯(lián)歡，每班自創(chuàng)節(jié)目，進行篩選。張杏子急的成天大動員，小動員，全班動員，班委動員，分組動員，男生動員，女生動員，人人聽得耳朵長繭，她自己也說的口干液盡，就是不見毛遂出現(xiàn)。索性晚晚自習也不學了，盯著全班學生的花名冊，劃拉來，劃拉去，劃拉的身體往后一靠，仰天長嘆：“天亡我九班啊！”

歐陽諾用筆頭狠狠敲敲，她倒擱在自己桌沿的額頭，嘲笑道：“還天亡我九班！別人不主動上門，你不會主動去請，人劉備還三顧茅廬呢。笨都要笨死了，還到處找上吊的繩。”

張杏子顧不得生氣，喜顛顛轉(zhuǎn)過身：“快說，快說，誰？”

歐陽諾嘿嘿一笑：“哥哥我說了，你可有膽去請？”

張杏子迫不及待，：“我不敢去請？歐陽，拿姐姐我混點是吧？”

“余哥力！”歐陽諾混笑著，在紙上寫下三個大字。

張杏子氣急，抽書便打。

歐陽諾反手搶過，正色道：“說了又不信，不是天亡九班，是你要亡了九班！人余哥力一支竹笛，五中小有名氣，真是孤陋寡聞！”

張杏子半信半疑，在歐陽諾的臉上一遍又一遍詳細掃描。羅烈好笑：“真有其事，沒騙你。再說，這事，能開玩笑嗎？”

張杏子回身，在座位上搖來晃去，猶豫不決。芷木正想聚精會神解最后一道數(shù)學難題，忍不住提議：“試試吧，他們不能拿這事胡鬧。”

張杏子拍怕自己的大腿，沖她咧一下嘴：“豁出去了！”挺胸鏗鏘走到最后一排，咚咚，使勁敲敲余哥力的桌子，余哥力抬頭看看，嚇得魂飛魄散，飛快低頭。

“會小曲么,吹？”張杏子也有些不自在，愈發(fā)大大咧咧。

周圍同學聽得偷笑。

余哥力訕訕地回答：“笛子？會點兒。”

“好，報名。”張杏子扔下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