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才劉凱的話語出驚人，那么楊輝的這句定語，就不叫驚人——嚇人，他把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臉上，王慧英溫怒回頭看他：“你要干什么？”

楊輝站起身面向劉凱：“董事長，對不起，我想就這筆錢說說用向”

“哦？好，說說，說說”劉凱極其興致問。

“奇力公司目前步入強大，可是我以為只是在房地產上具有了滾雪球的效益，在其它的行業上我們是弱勢，利益卑微，而房地產業又是一個周期性行業，好時歡天喜地像過年一樣，不景氣的時候卻是慘淡經營、無人問津，而且連年不斷，所以我想為了避開公司繁榮后的經濟滑坡，我們現在應該早下手，尋求新的實體產業開發項目，保證公司日后的經營穩定和增長”

“好，說的好，你有什么想法都說出來”

“上海的許多工廠遷出城市，企業的改制和兼并也步入尾聲，從中我看到投資商們為此掙得金滿缽滿，究其出處，源于兩大政策利好，一是土地開發建設的優惠，二是開發企業的并購和重組，可惜呀，我們錯過在上海收購潛質企業的最佳機會，但是，上海雖然結束，全國的許多城市卻是剛剛開始，尤其是東北老工業基地的改造，國家給出的政策更為顯眼，如果我們在那里尋求一個朝陽產業去投資，我相信我們得到利益會比在上海更加優惠”

“你有什么具體的考慮？”劉凱問。

“有，到東北收購——機械制造廠”

楊輝的一番話劉凱聽的入耳、有味，王慧文、王慧英就連陳子年卻是漸漸聽出楊輝內心的端倪，席上瞬間變的格外肅靜，陳子年回顧一下王慧英的冰冷的表情，他打斷楊輝的話間沉寂說“楊輝，話不對題，留著下去再說吧，今天是過年，你該給在座的長輩敬酒，說說年話，好嗎？”————。

“哼，你一說東北，我就知道你是賊心不死，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楊輝回到家立即遭到王慧英的發難，王慧文夫婦也意識到事態發展，跟到家來。

“——”楊輝看著王慧英不說話，

“你說的是不是機床廠？是不是你爸的單位？我問你，你還想回去干什么？”

“——”楊輝還是不說話，

“小輝，真的想回東北？是你爸爸那個單位？”王慧文問。

“是”

王慧文聽說，嘆息一聲，“小輝，今天的話你不該說呀”

楊輝看著王慧文，王慧文繼續說：“無論你什么打算，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種場合提出來，你想過沒有陳子年會是什么想法，他會怎么認為，不是當舅的埋怨你，陳子年不忘舊情把你提到現在的這個高度，你怎么能反客為主，揚威耀武那？”

“我知道沒有事先和陳總招呼，臉面上我失敬，可是，這是我回東北的機會，這是我離開的一線希望，我忍不住”楊輝感情地說。

“你那么想回東北？仇報了，氣出了，那里還有什么叫你難以忘懷的？”

“舅，媽，我自打離開東北，就一天沒有忘記要回去，那里有我的父親，我不想讓他孤獨，那里有我的老師、同學和親人，還有一個無比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曾經灰溜溜的出來，我一定要堂堂皇皇的回去，我楊輝不是一個懦夫，我要讓人知道我不是市井小人和無能之輩”

“那？上海你精心做出來的事業不要了？”王慧文問。

“你回去找死？”王慧英也問：“那個單位毀了你父親一生，它多少年讓多少人家苦不堪言，憑你一時蒙想就立地為主，就能峰回路轉，你做美夢那？在上海你的一點成績，都是陳子年精心策劃的結果，沒有他，你什么都不是，小輝，你不要自以為是，把別人的寵愛比做自己的聰明、才干，真的到那個鬼地方，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弄不好，再想回來，有什么顏面？”

“就是為了這個，我也一定回去，我一定要干出點成績來證實我自己，媽，你不要攔我，這條路我走定了，這次不成，還有下回，只是個時間問題，媽，我知道你陪我在這里，寂寞、孤獨，你不愉快，上海不是你的久呆之地，東北那里有親人，有鄰居，有同事，那才是你生活的地方”

楊輝轉頭對王慧文：“舅，你和舅母是我的親人，我不想離開你們，但為了我未泯的心愿，我只有暫時分別，相信我，真能如愿回到東北，在那站住腳，我一定為你們二老準備一處房子，你們常去住住，上海我和媽也會常來，我們不會有距離”楊輝說完起身走出家。

陳子年的辦公室里，劉凱、陳子年和楊輝對坐，董事長就元旦擱置的話題正式找楊輝談話。

“楊輝，你的話我考慮過了，公司向機械行業邁進，是一個好想法，應對未來可能的經濟蕭條的想法很獨到，可為什么要選到東北？上海不好？上海的八大公司都需要機械加工，奇力一年下來外協加工支出不少，幾乎可以成全一個加工廠的存在，在這一點上我覺得你的建議非常好，干嘛要舍近求遠？”

“董事長，我說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機械加工廠，如果是，我沒有興趣。我說的東北機床廠是一個全國著名的企業，它的產品也是著名的產品，由于企業的經營、管理不善，把一個多年活生生的名牌企業淪落到今日不景氣和虧損的境地，以至于目前它入不敷出而到了各處招商引資的地步，如此這般正是我們收購它的最佳時機，董事長，您清楚，當一個企業欣欣向榮、增增日上的時候，政府拿她當寶，是一個百金不換的千金小姐，可是，當企業不能為它創造價值，甚至成了政府白搭錢的丑姑娘、累贅的時候，他們就會急于把它嫁出去，不收你的任何彩禮不說，甚至于給你相當的陪嫁。機床廠不是一個丑姑娘，也不是累贅，是企業腐敗、政府無為給我們的有便宜可取，有利益可賺的一個絕好的機遇”楊輝的話也是急功近利。

劉凱笑笑說：“你對它很了解？是你父親的那個廠？”

“是，聽我父親說它有十年，到工廠去有一個多月，耳聽目睹，可以說對它比較了解”

“除了想干一番事業，沒有別的想法？”劉凱問。

“沒有，覺著收購它是個機會，在很短的時間就可以恢復它的造血機能，比建一個新廠要快得多、容易得多，否則，失去這個機會，我覺著挺可惜，會遺憾”

劉凱看向陳子年：“子年，楊輝的話覺著怎么樣？你怎么考慮？”

“我不同意”陳子年明確表態說。

劉凱、楊輝都意外的表情。

“你說說，為什么？”劉凱問。

“董事長，即便如楊輝所言，我們最好也不要插足東北，我聽一個朋友說過這樣的話，東北的許多招商政策不錯，可是一旦運作起來，錯中復雜，人為阻力不少，再有我們真的涉足東北的制造業，而且是一個比較龐大的產業的話，對我們上海的精力影響太大，上海的產業尚不牢固，我回來的時間太短，再分出精力、財力、人力，我擔心會得不償失，楊輝的想法比較好，我會考慮以后提到建設日程，就目前而言這一收購方案使不得”

“陳總，事情我提的唐突，但不是沒有顧忌奇力現在的狀況和你的感受，整件事我反復考慮過，我可以充當先鋒，先行與機床廠洽談，這樣既不分散你的精力，又可以延長奇力的發展期，待幾個月后，我們的工程穩定，也積累起我們的財富，收購機床廠也水到渠成”

“為什么這么急？”陳子年問。

“我不想把她讓給別人”楊輝感情地說。

陳子年笑笑：“小輝，東北的工廠多得很，我們的機會有的是，到時你會有機會的”

“是的，東北的工廠很多，可是機床廠獨一無二，產品也是唯一，那些普通的加工廠，白給我不稀罕”楊輝看看劉凱，陳子年說：“只要有啟動資金，搞活這個廠我有很大的信心”

陳子年說：“小輝，我不是心疼一筆資金，我是心疼你，你到那不是旅游，你要面對政府，機關，各行各業的機構，單單一個萬人的廠子就夠你忙活的，別說再去談判、收購、改制，我就是再派五個你，也未必能忙活的來，楊輝，算了吧，機床廠只有一個，經營的機會不止一個，你年輕，好機會有的是”

徐莉的車停在海邊，是劉晶開來的，她和楊輝坐在車里，“他們最后怎么說？”劉晶問楊輝剛剛談話的結局。

“擱置”楊輝說。

“擱置？為什么？

“上海的盤子夠大，再不宜動土”

“嗯，我聽著好像有點道理，你說那？”

楊輝點點頭：“是呀，只是可惜我失去這個機會，不知道以后——”

劉晶看看楊輝，轉臉窗外說：“前邊的這條大道是上海不錯的一條路，還有一條比這還好——大海彼岸，楊輝，東北的路比這兩條路好走、容易？”

“說實話，這第三條路一定崎嶇難走，但是在最困難的地方，擎起一片藍天，創建一個事業，是我的夢想，也是真正驗證我能力的地方，我年輕想經歷，哎，完了，路漫漫其修遠矣”楊輝嘆息。

劉晶看楊輝樂道：“我將上下而求索”

楊輝翻眼劉晶苦笑說：“你還會對詩？”

“怎么樣？對不？”劉晶問。

“不知道”楊輝看劉晶說。

“不明白我再給你說一遍，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想幫我？”楊輝驚訝問。

劉晶樂樂搖頭，

“那你什么意思？”

“我想帶你去美國旅游，看看外邊的世界，散散心，也許你的心情會好些，也許會轉變”

楊輝也搖頭說：“劉晶，《牧馬人》你不會看，《走進美利堅》我也沒欣賞，人生路不會被一部影片的感動而左右，也不會因為一段旅游而淡忘幾年的渴望和感情，好了，謝謝你的美意，不說了，它畢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要回美國，別為這事晦氣，走，我帶你去游樂園，痛快玩一回，對上海留一個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