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來了，好早啊。”小天看著他，笑著。

今天他怎么這么溫柔可愛了呢？“哥哥”這個疊詞，仿佛倏爾間把阿井帶回了十二年前。為什么，為什么今天的小天才像小天？為什么，前幾日的他就那么冰冷？這一切，這一暖一熱的情感溫度，讓阿井瘧疾般發抖。

幸虧他沒有問小天為什么會這樣，幸虧他沒有折磨小天比他更加脆弱的心靈。這一切，高中三年來發生的一切，小天自己也不明白。

明明他們牽著手走進高中校園，拉著的手卻在冷眼和嘲笑聲中無奈地松開。小天覺得，在他的周圍，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撕扯他，把他從阿井身邊拉來。而阿井，阿井從沒有用力要把他拽回去，阿井不想再在他身上施加一絲一毫的壓力——他只在不遠的一旁站著，張開雙手，等他回來。

但，小天卻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沒有回到他的懷抱。小天沒有。

……

猛地一眨眼，他們都從思緒中驚醒。坐在你愛人的身邊，哪怕并不說話，哪怕并不溫暖地抱在一起，而只是在他的陪伴下容你靜靜回憶，也是人生中最為奢侈的享受了。

阿井回過神來，他今天明明還有事情要做。

“怎么了呢？才幾天沒見，非要一次看個夠？”小天看著他，嗤嗤地笑著。

“小天笑了。小天正對我笑著！”阿井告訴自己，今天是個好機會，今天不能再錯過了。

然而，很多人都慘痛地回憶，男人之間的感情總像是隔著一曾薄薄的窗紗。有這層窗紗隔著，他們之間還保持些距離，還有些空間能容下這常人以為異樣的感情。然而，一旦有人迫不及待地將它撕裂，也就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他們不再是含蓄的情侶，不再是異樣的愛人。他們微微牽著的手也終于放開，成了永遠的陌路人。

有些情感就是這樣。他們要保持些距離，雖然彼此心里都明白，但總不愿意說出。忽然想起《藍宇》中陳悍東的那句話——“兩個人太好了，就不好意思玩了，就不能在一起了。”藍宇問：“我們還沒有太好，是嗎？”

阿井盡力拋開這些雜念。他已經決定了，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無論將來小天怎么看待他，怎么對待他，甚至是永遠的離開他，他今天都要把心中最真摯的感情表達出來。他實在太壓抑了。

“小天！”他忽而大聲說。

“干嘛？這么大聲，怪嚇人的。”小天輕盈的眸子，似乎沒有摻雜任何的世俗，也沒有看出三年折磨留下的任何烙印。小天長大了，變得更清秀了，但他那眼神，和十二年前卻一絲一毫也沒有改變。

小天能猜出他想要說什么嗎？小天的想法有他阿井那么復雜嗎？萬一——萬一小天一直只是天真地把他當作哥哥對待，萬一純真的小天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性愛”，那，阿井豈不成了罪人了。

阿井盡量寬慰自己，小天大了，應該懂了。過去三年的嘲笑，他應該知道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但這也只是應該而已。這樣勸勉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呢？

“小天。”這次，阿井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夜里的囈語。

“怎么了？”小天仍舊望著他，看著阿井的眼睛。小天的眼神，似乎充滿了期待。

阿井不知道使該低下頭去，還是轉過身去。他覺得渾身上下都虛弱無力，只等著下一句話出口。

“我想，我想我好像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