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要睡，不要睡，千萬不能睡。”小海焦急的又是拍打我的臉，又是掐我人中，眼淚一滴滴打在我臉上。

“好痛啊。”我咕噥一聲，睜開眼睛就看到小海那張?zhí)殂艨v橫的臉。“你的鼻涕要滴到我臉上了。”我故作嫌棄的撇開頭，實(shí)則心中感慨萬千，沒成想我死了還能得別人的眼淚，這也不算是凄涼了吧。

“姐姐你醒了！”小海趕緊用袖子抹抹臉，破涕為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真是傻孩子，”我虛弱笑道，“放心吧，我命大的很，閻王爺都不收我。”

“剛才你差點(diǎn)……差點(diǎn)……你嚇?biāo)牢伊耍业男⌒母尾铧c(diǎn)跳出嗓子外。”小海拉著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你摸摸，現(xiàn)在跳得還很厲害呢。”

“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么。”歇了一歇，緩過一口氣，我才忐忑不安的問出我最想問的，又最怕知道答案的問題，“我的腿……還能保住嗎？如果……如果保不住，你就給我一個(gè)痛快好不好？”想著膝蓋以下都是森森白骨，我便忍不住顫栗。如果真是這般，我寧愿斷掉這雙腿，可是斷掉這雙腿又能如何？不還是丑陋不堪，恐怖萬分嗎？也許因著斷腿，我連心智都變了，最后成為一個(gè)不人不鬼的怪物。如此，我寧愿一死了之。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還你一雙完好如初的雙腿。”

小海鄭重其事的承諾，并未讓我寬心。完好如初？可能嗎？剔掉的肉還可以再長出來嗎？我記得小時(shí)候腿上生了個(gè)痘，當(dāng)時(shí)很小，不以為然，誰想它居然發(fā)炎了，一條腿腫的水桶樣的粗，鞋子沒法穿，路也不能走。不知過了多少天它竟然慢慢的自己消了腫，匯了膿，我試著將膿水?dāng)D出，腿就漸漸地好了，只是那一指甲大的地方永遠(yuǎn)是凹的，匯膿的那塊肉再也沒長回來。

望著小海滿是自信的眼睛，我實(shí)不忍心打擊他。我倒是想說幾句信任他、鼓勵(lì)他的話，無奈力氣已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實(shí)沒有多余的力氣去說什么，只嘴角扯開一絲笑點(diǎn)點(diǎn)頭。見我精神不濟(jì)，小海很懂事的讓我休息，他則急匆匆的跑去熬藥。我躺在池邊，不敢去看自己的腿，也實(shí)沒有力氣起身去看。小海應(yīng)該是給我上了藥，雙腿的疼痛不再是那樣的錐心刺骨，倒像是火在灼燒的痛，卻在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池中水氣氤氳纏纏繞繞包裹在我身上，涼涼的水汽，反倒緩解了那火辣辣的感覺，讓我昏昏入睡。半浮半沉夢境之間，聽得耳邊嘩嘩水聲，接著是小海憤怒的叫囂：“你怎么出來了！回去，若是嚇到她，我饒不了你。”

“少吹牛，你不能奈我何。”

“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趕緊走吧走吧。”

“不行。你真是好大膽子，居然把人類帶進(jìn)來，老頭子知道了，得剝了你的皮。”

“她傷的這般重，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你居然還同情人類，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shí)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來小海不是人類，不知他是哪一類精怪，這樣純真善良，想來他的本身也是非常可愛的。不知和他對話的事個(gè)什么精怪，聲音都充滿邪魅，一定不是好東西。我費(fèi)力睜開眼睛，恰恰看到水池中高聳著一條巨大的黑蟒蛇，碩大的三角臉上，一雙火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雖然已經(jīng)做了心里準(zhǔn)備，這個(gè)場面還是將我嚇呆了，這目瞪口呆的模樣，一直持續(xù)到小海爆出怒吼。

“你看你，你嚇到她了。”小海忙忙的抱住我，“姐姐別怕，他只是模樣嚇人些，心底還是好的，不會(huì)傷害你。”

“誰說我不會(huì)傷害她？你少在那里自作主張。好久沒吃肉了，正好開葷，嘿嘿。”

我總算是回過神來，閉上了大張的嘴巴。看來這條大蟒蛇和小海一般，雖然不時(shí)做出色厲內(nèi)荏的模樣，心底都是善良的。說起來，人要比怪可怕的多。將我傷得遍體鱗傷的，不正是我一直以來信任有加的人么？想畢，我輕笑道：“我的肉是臭的，怕熏壞了你，不信你問小海。”

“我自然知道你的肉是臭的，把我這靈池搞得烏煙瘴氣。我在300米水底都能嗅到你的臭氣！”他似乎很不高興，可惜這么一張蛇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姐姐你別理他，來吃藥。”小海一邊喂我喝藥，一邊說道，“他自己就是又腥又臭還去嫌棄別人，不知羞恥。”

“你個(gè)死狐貍還不是一樣！”大蟒蛇憤怒的咆哮，許是太過生氣的緣故，身體一顫一顫的，看起來還挺可愛。

我一口藥汁噴射而出，咳了半天方虛弱笑道：“原來小海是狐貍精啊，好奇怪，狐貍都是長著七巧玲瓏心，我們小海怎么這般純真？”

“姐姐！”小海那張白嫩的臉又紅了，我很懷疑，小海其實(shí)是只母狐貍，不然怎么老是這般害羞呢。怕他更害羞，我生生壓住了好奇心，沒有問出口。

“死狐貍，真沒出息，在人類面前做低伏小。”大蟒蛇又不高興了。

“你閉嘴！”我生氣了，他羞辱我可以，絕不可以羞辱小海，“我們是朋友，你這種冷血的精怪怎么能理解我們的感情。”

“找死！”大蟒蛇的腦袋嗖得竄到我面前，火紅的雙眼死死瞪著我。我倔強(qiáng)地回瞪他。我本是怕得心驚膽戰(zhàn)，轉(zhuǎn)念一想，它吃了我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因此也就釋懷了，恐懼也隨著煙消云散。我們這廂大眼瞪小眼，小海在那廂急的直嚷嚷，威脅、利誘、哄騙等等話都說盡了，只為大蟒蛇不傷害我。終于，大蟒蛇縮回了腦袋，哼了一聲，拽拽的道：“那么臭的肉，我吃了會(huì)倒胃口。”

果真是個(gè)色厲內(nèi)荏的家伙，我端起藥碗沖他挑釁道：“等我病好，就香噴噴的了，乖乖等著哦。”

“喝藥還那么多廢話，趕緊喝，我等著你變得香噴噴的打牙祭。”

我輕輕一笑，自去喝小海端給我的藥，雖然我怕中藥的苦味，甚至聞著就想惡心，但這是他親手熬的，我可不能辜負(fù)他的苦心。見我喝的歡快，大蟒蛇涼涼的對小海說道：“你是拽了老頭的頭發(fā)，還是拔了老頭的胡須？”

“你別瞎說。”小海甚是焦急。

我抹抹嘴，看著他們倆的互動(dòng)，好奇道：“什么胡須，頭發(fā)？”

小海又是口型又是手勢，手忙腳亂的想要阻止大蟒蛇說下去，大蟒蛇這個(gè)壞蛋卻盯著我似笑非笑道：“你喝的藥啊，估計(jì)不是老頭的胡須，就是老頭的頭發(fā)熬制的。”

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吐，轉(zhuǎn)念想到這是小海的苦心，忙捂住了嘴，真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好糾結(jié)。大蟒蛇看到我的囧樣，居然笑了，沒錯(cuò)，那張大嘴扯出了一個(gè)弧形，可不就是笑了么。

“你是故意的！”我憤憤的瞪著他。他的鼻孔中發(fā)出呲呲的聲音，估計(jì)又在嘲笑我。

“我就是耍你了，怎么樣！”一條蛇擺出欠扁的模樣還真是怪異。

“哼！壞蛋！”我堂堂人類怎么能跟一條蛇一般見識呢？再說了，我又對付不來他，總不能去咬他一口吧。

“你才是壞蛋呢，你要害死死狐貍了。”

“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害小海，保護(hù)他還來不及。如果說我下半生還有什么未竟之事，就是保護(hù)小海，償還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大蟒蛇瞥了我一眼，“你問死狐貍。”

“小海，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跟我說實(shí)話。”我不安的問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許我真的無意識的做了會(huì)讓小海受傷的事。

“你別聽他危言聳聽，沒什么大事，就是這藥……”

“這藥怎么了？”

“是爺爺?shù)暮殹！毙『２缓靡馑嫉膿蠐项^。

“胡須怎么可以入藥啊？”我捧著碗，嗅了嗅，“這明明是藥味啊。”

“是……其實(shí)爺爺就是你要找的人。”

“參王！”果真人生處處是驚喜，崔憬求而不得的，居然被我撞上了，嘿嘿，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吧。

“你泄露了老頭的身份，又拔了他的胡須，等著被扒皮吧。”大蟒蛇涼涼的聲音提醒了我。

“你真的為我拔了參王的胡須？”

“沒有。”小海喃喃道，“就是趁爺爺睡著的時(shí)候剪了幾根。”

“到底是幾根？”大蟒蛇很不滿意這個(gè)回答。

“就一小把，大概……大概幾十根吧。”小海越說聲音越低。

“剪了幾十根？”大蟒蛇很是吃驚，“那老頭如此愛惜他的毛發(fā)，每日都要用我靈池水梳洗個(gè)幾十遍，掉點(diǎn)頭皮屑他都心疼的要死要活，你居然剪了他幾十根，你的皮真不想要了？”

不愧是參王，這胡須下藥，也讓我感覺身體恢復(fù)不少，我一把摟住小海，安慰他道：“別擔(dān)心，有我在呢，這次就讓我來護(hù)著你，我來對付參王！”

“你要怎么對付我？”隨著一個(gè)暴怒的聲音，白花花的人影站在了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