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幻境(二)
- 天堂夢
- 白色鳥羽
- 3031字
- 2015-07-14 18:39:49
許久之后,我的眼睛終于適應了黑暗,能看到透過來的微弱光線,我思忖一番,便向那光線爬過去。雖然崔憬那一拋沒有將我摔傷,可是我嚇得腿軟,壓根無法走路。有時想想覺得蠻丟人的,怎么這樣膽小呢?
遮擋光線的事物被我應聲推開,外面居然是一個花繁柳綠的世界。明亮的陽光鋪面而來,我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發現我身后竟是一個大大的山洞,被一層又一層的藤蘿覆蓋著,難怪里面那樣黑,光線全被這藤蘿織成的幕布覆蓋了。
不敢回山洞,只好壯著膽子向前走,這片奇花異草之間有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也不知通向何方。我本是愛花惜草之人,此時也全然顧不得欣賞這片美景,握著簪子,我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前挪,不是我過于謹慎,而是這里實在詭異的很,明明是個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卻有著死一般的寂靜,對,死一般的寂靜,聽不到任何的鳥唱蟲鳴。
約莫走了百米遠,兩邊的花草從中開始傳來沙沙的響聲。蛇!我的腦海中立馬出現了這丑陋、冰涼、恐怖的生物,便顧不得許多,拼命的向前跑。不知跑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不再是花草紛繁的世界,而是一片松軟的沙地。我止住腳步,想了想,還是覺得這片黃沙來的詭異,看到地上的石子,我撿起扔了過去,很快有黑乎乎的東西從沙堆下鉆出,一只兩只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將石子拖下沙層,是毒蝎!我的臉都嚇白了。怎么辦?花草從中的沙沙聲愈來愈近,這方沙田又是死亡之地,我是注定要死在這里么?崔憬呵崔憬,為了蘇希顏你竟要致我于死地,如果我死在這里就罷了,但凡我能活著出去,絕對不讓你好過!我這廂恨崔憬恨的咬牙切齒,那廂響聲是越來越近,我絕望的回頭,看到密密麻麻色彩斑斕的蛇群,在花草從中,小路上匍匐前進。
既然橫豎是死,我一咬牙決定賭一把。鋒利的簪子劃開了我手腕動脈,血一滴滴迅速滲進沙層,片刻染紅了一大片。眼見越來越多的毒蝎撲向這灘血,我趕緊扔掉簪子,附上金瘡藥,跑到一角窩著,幾乎是頃刻之間蛇群也撲向了染血的沙地,與毒蝎廝打成一團,數不清的毒蝎與毒蛇在沙地中撕咬,前仆后繼,沙地的血腥味愈來愈濃,蛇蝎的尸體愈來愈多,浸染的紅色沙粒也是愈擴愈大。“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我不是那漁翁,我心下明白這蝎子并不是蛇群的敵手,等到毒蝎戰敗,蛇群的下一個獵物就是我。眼見毒蝎越來越少,甚至有下沉沙田避害之勢,我咬牙沖了出去,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我寧愿再賭一把。這次奔跑,估計是我有生以來速度最快的一次,只感覺腳下足不粘地,耳邊只聽得風聲呼呼,偌大一片沙田,我竟一口氣跑了過來,當我的腳踏上堅實的土地時,整個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我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去維持站立了。
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趴在地上打量著周遭,身下是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地,草兒很淺,正像那初春時“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情景,遠看是綠油油的毯子,近看就可以看到稀稀疏疏的草及裸露的黃土地。我歇了許久,精神卻愈是不濟,想爬起來,腿好像是麻木了一般,費力坐起身,扯開衣裙,看到我粗腫烏黑的腿腳,想來在奔跑的過程中不知被蝎子叮了多少口,被毒蛇咬了多少口。我重重的倒在地上,淚水從眼角溢出,怎么擦也擦不盡,干脆放聲大哭起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絕望都凝聚在我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里。
我多么想哭累了,睡著了,就這樣死了算了,在睡夢中死亡應該不會有什么痛苦吧?可是身體的疼痛讓我無法入睡,我很清楚的感覺到毒素在體內蔓延,先是一雙腳,接著是小腿,現在整條腿都麻木了。望著泛黑的腿腳,我很惶恐,是不是我會死得很難看?很痛苦?此時此刻,我是多么恐懼死亡的到來啊,我瘋了一樣的拔著地上的草往嘴里塞,心里存在著一絲僥幸,希望在這野草從中尋覓到解毒的草藥。哪怕是毒藥也行,只要不讓我那樣悲慘、窩囊的死去。苦澀的青草汁在口腔中蔓延,卻依然無法阻止身體麻木的蔓延。我終于放棄了,伏在草地上,一動不動,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眼淚無聲無息的從臉龐劃過最終墜入泥土;只能這般安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據說人之將死,會看到天堂或地獄的大門,我什么也沒有看到,昏沉之間在我眼前閃爍的是各色的人影,還有往事種種。我這一生雖然短暫,總算也嘗過了悲歡離合,應該是不枉此生吧?且我為人甚是膽小怯懦,半生安分守己,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害人之舉,我應該是可以升入天堂的吧?可是為什么我的身體會這般疼痛?我究竟是在第幾層地獄受著刑罰?真是死了也不讓我安生。
我口中喃喃咒罵,睜開眼睛看到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怎么還是這片綠草地?我的命真這般硬,閻王爺都不收么?腿腳疼的厲害,低頭看去,竟然已經消腫,顏色也恢復了正常,就是那密密麻麻被嘶咬的傷口看著甚是惡心,或者說是驚心動魄,可是我沒心情去驚心動魄了,只剩下惡心。看著身邊被拔得只剩根的綠草,我甚是欣慰,雖然不知道它在我體內同蛇蝎之毒發生了怎樣的化學反應,我的毒素被解了卻是事實,想來這些草還是解毒良藥呢。我小心翼翼的又拔了許多藏入懷中,以備不時之需。
過了這片綠草地便是一條銀光閃閃的河流,感覺在草地上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拖著疼痛的雙腿,一點一點爬到河岸邊,短短幾十米,我卻好像爬了數十年,爬到河邊,河水清淺,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子和白沙。我又有了想哭的沖動,與前次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委屈,更不是絕望,而是絕處逢生的喜悅。我抹抹眼淚,想掬一捧水喝,口渴的很,手剛剛插入水中便觸電一般彈開了,這水好燙。這潺潺流得清水居然是燙的,難怪水中一條魚一片草都沒有。我氣餒的趴在岸邊,仰天悲嘆,老天啊,你是想玩死我嗎?看看幾丈寬的河面,再看看我慘不忍睹的腿腳,我感覺我這雙腿是注定要廢了。
我托著腦袋趴在河邊尋思著怎么才能渡過這條沸水河。這就是一片綠草地,莫說是樹,灌木叢都沒長一顆,我嘆口氣絕了扎船的念頭,估計我是被這些遭遇折騰傻了,這河水還沒不過我的小腿肚,那樣淺的河流,我怎么會想到要造船過去呢?所有能想的渡河工具被我想了一遍,最后發現,沒有一樣是實用的,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真腳真腿的趟過這條河。事到如今貌似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死在這片草地上,讓我的灰骨做草兒的養料;要么讓我的腿腳變成烤豬蹄。我思來想去,前后左右認真對比掂量了一番,最后還是覺得烤豬蹄要劃算一些。雖然這些草兒救了我的命,可是活活餓死在這里,最后尸骨經過千兒八百年腐化成灰做它的養料,怎么算都是我吃虧了。烤豬蹄,雖然失去我的雙腿,好歹還留著一條命不是?就算是死,也不至于活活餓死那么痛苦,況且既然崔憬將我扔到這里,這里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也許參王就在前方,也許見到他我就有救了呢?
但是真要渡河到對岸,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我的腳虛晃了好幾次,才有勇氣伸入水中。被咬的傷口在水中似乎起著某種反應,原本單純的疼痛開始添了諸多滋味,又酸又癢又痛又麻……,如跗骨之蛆,甩不掉躲不開,難受的我恨不得要砍去自己的雙腿。我咬牙切齒的在水中一步步前行,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即便如此還是難以抑制身體的顫抖。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毅力渡過了那條河,也許到最后我只是機械的前行,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當我的一只腳踏上岸的時候,便直直的栽倒在地,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整個人都虛脫了,思考的力氣都沒有,我相信此時的我連個人樣都沒了,我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虛弱,和憔悴。
好想睡一覺啊,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睡,我經過這諸多煎熬,遭受比死還要難受的滋味,這個時候睡過去,遇到危險怎么辦?不是太虧了么?怎奈眼皮漸漸沉重,不得已之下我使勁咬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在口腔蔓延開來,疼的很,卻讓我的神志恢復清明。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著我?我努力抬起頭看著前方的樹林,心里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