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琪弄不懂，別人都為自己操心，而自己在父母心里又到底是什么地位。出來后，他回了趟老家，父母對他很冷淡，言語間總是在責怪他給他們丟面子了。他有點心寒，自己對他們而言遠不及那虛無飄渺的面子重要。這世上最傷人的感情，不是愛情、不是友情、不是背叛，而是親情，無論它怎樣傷害你，你都不能放棄、不能反擊，只能承受。其他感情也許只是人生的一段，唯有親情伴人終生，樊琪自我安慰說，好在弟弟還不錯，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伸出了雙手。

李裕成對哥哥的謝謝有點擔當不起，他說，從小到大都是哥哥給自己最好的，自己也沒幫上什么忙。余倩倩的父母本來就疼惜哥哥，自己其實沒做什么。

樊琪嘆了口氣，說自己真的對不起岳父母，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李裕成嘴張了張，最后問：“哥，耿月說你現在不給八月的生活費。”

樊琪有點煩燥，說：“是她自己讓我在八月上初中之前不用給生活費的，見個人就說這事，有意思嘛。”

“哥，你誤會了。”李裕成頓了一下，“上次我去找她的時候，怕她不肯幫忙。我想著你們離婚的時候，你凈身出戶，把房子都留給她了，她總該記著這點情份吧。后來才聽她說，你們買房的首付大多是她家的錢，離婚的時候她還留了二十萬現金給你，是真的嗎？”

樊琪沒有直接回答，李政成看他的神色也沒有再問，只是說了句：“哥，你對不起的人還有耿月。”

樊琪把這句話咀嚼了一下，有些酸澀。

這次回家原本想讓家里人放心，父母一副怕牽連的樣子，弟弟說自己對不起耿月。現在想來又何嘗不是呢，耿月跟著自己過著最苦的日子，追根究底是因為自己這個家。自己用盡心思維護的家人，最后……于這個家，自己也許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他覺得沁入肺腑的悲涼。樊琪拎著自己的包，回頭看看晨光中暗啞的老屋，一種無以名狀的情緒籠罩在心頭，一切都那么陌生，不真切起來。他轉過頭大步向前走去，現在他而言，女兒才是他唯一的歸屬與向往，他也是女兒的依靠。

樊琪從A省鄉下回來后，一切都安定下來，賈秀娟夫婦帶著他去感謝孫媽媽。孫媽媽無比惋惜地看著他說：“你知道你好多幸運，多好的兩個女孩，你都沒能把握住，太可惜了。”樊琪這才意識到自己曾經何其幸運，碰到了兩個那么優秀的女人。如今顯而易見的事，自己以前卻從未發現，時至今日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于是，他一直想跟耿月說聲謝謝，但聽說耿月生孩子了，又不便打擾，于是他發了條短信給她。

耿月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陽光明媚，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更圍著小床逗著婧婧。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漾起一道明亮的光環，讓她從心底溫暖而熨貼。

樊琪的短信，她沒有回，只是默默地刪去。她不能矯情地說，不用謝謝，沒關系，而且除此之外能說什么。那個人，除了還是八月的爸爸，于自己已經什么都不是了。

樓遠志聽到短信聲，抬起頭來看著她，其時耿月已經刪完，同樣抬起頭看他，眼里滿是溫柔。

兩人長長久久地對視著，陽光照在他們中間，安靜而愜意，時光靜止，地老天荒。（另有番外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