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爵!
每一天夢醒之前,我都會在恍惚中,聽見一個呼喚我名字的聲音。
“君爵,我再一次遇到你了。”這一次,我又夢見了滿身是血,面孔潰爛的靈曦。
“還記得那時候的雨夜么?夏天里,我在你的出租房里,望著窗外紛亂的雨。我們一起用毛巾擦干凈被雨水打濕的身體,擁抱在一起,說那些關于愛與不愛的,甜蜜的,撒嬌的話題……”靈曦說到這里,血水從眼眶中緩緩地流淌了出來,“一切都變得好遙遠。我們開始煩惱更加現實的問題,我們開始意識到我們分隔在兩地。那一種,我坐了6個小時的長途車,只是來陪你看一場電影的日子……”
“……不見了?!眽衾?,靈曦的口氣悲涼,我感覺我的后背也很冰涼。
“不過,我遇見了他。他和你很像。他可以同我一起在雨夜里濕透身體,陪著我取樂。他有著一雙夢一樣的眼睛,是一個像夢一樣的,給我關心與溫暖,永遠都像最初的你那樣的,是一個陽光的美麗少年。”靈曦張開沒有牙齒的血口,說。
“我的生命從此以后不再屬于你了!”夢里,陽光中,靈曦的身體逐漸地修復著,變得健康,白皙,溫柔,細膩起來。她留給我一個馬尾,并且燦爛的笑容,消弭在了陽光的輝光中。
“靈曦,我錯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挽留。
于此同時,我從夢中醒來了。
不過,準確的說,我應該是從昏迷中醒來了——我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似乎是在一個公園的角落里。
“12點31分。”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之前,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憫弱,并且常?;孟胨怯梢粋€女孩子幻化而成的。
我記得,我最后一次看表的時候,時間大約是6點15分。這樣算下來,我大約有6個小時的記憶,全部丟失了。
不僅如此,我現在的精神還處于一個恍惚的狀態。
“君爵?!边@時候,我發現,原來是我的腕表——憫弱——說話了。
“趕快跑,他來了?!蔽腋杏X有一雙手,將我從滿是枯葉與草花的花壇里扶了起來。
那是一雙溫暖的,卻又半透明的,細膩的小手。
那半透明的少女,背著一把長刀,穿著一襲黑衣,拉起了我的走,狂奔在夜里那一個,燈紅酒綠的世界。
“憫弱?”我注意到,我手腕的腕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手腕上出現了一條很緊,卻若有若無的黑線。
“我不是憫弱,世界上不曾存在這樣一個的女子,這一點你是明白的?!彼@么說。此時,喧鬧的街景,如光影般掠過我的兩頰,是真卻如幻。
“他就快找到你了?!鄙倥穆曇簦绱说氖煜?。
我終于開始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致了。
我又一次想起了靈曦的身影,緩緩地墜落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種那么沉重的,轟鳴的聲音。
而我的心,也就在那樣的一刻,被那時激起的氣場所震碎了。
“我能給你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我的生命。”之后,這樣的一句,原本動人的話開始在我的內疚中變質了。也許,這就是愛這種東西,給我留下的最后一個詛咒。
“黑線越來越緊了,手好痛?!边@時,手腕的黑線越收越緊,將我的手掌勒成了豬肝色。
“那么痛么?”那少女的腳步停留了下來,露出了關切的表情,并且向我回過了頭。
是那一雙溫暖的,纖細的手在撫摸我的手腕。
是那一雙描著細細眼線的眼睛,眨動著長長的睫毛,幽幽地望著我。
是那一張淡色的嘴唇,微微地抿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這一刻,我的呼吸阻塞。我的情緒立刻就崩潰了,眼淚開始往外流。
“靈曦。”我跪倒在了那個少女的面前,無法言說心頭的感受。
“我終于還是找到了你?!蹦巧倥α?,并沒有否定我的呼喚。
“相信我!”她這樣說,同時,她抽刀切下了什么。
我感覺到了一種鉆心的痛,并且,我意識到我的手掌連同那一條黑線已經被靈曦所切割了。
這一刻,我只是想到,這樣的切割也許僅僅對靈曦的一種歸還??墒?,我無法彌補所有讓靈曦受過的傷害,還有靈曦的性命。
我忘不了我抱著靈曦的尸體,在血泊里痛哭。
從那一天以后,我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覺了。
“靈曦,真的是你么?”我用我沒有了手掌的手腕,去觸碰靈曦的臉頰。于是,我的血水就給靈曦的臉頰,留下了一個血印。
我感覺手掌很痛,雖然我已經沒有手掌了。
“對不起,我弄臟了你的臉。”我流淚了。
“沒關系,我那時的血也弄臟了你的身體?!膘`曦心疼地捏住我帶血的手腕,隨即突然驚恐地喊道,“他追過來了!”
我望了一眼靈曦所看的方向:一個飛碟模樣地東西,用線懸掛了一個人形的物體,從遠方像我們駛來。
我能夠看到,我的斷掌被一根黑線扯到了空中,漸漸地飛向飛碟。
“我們快走吧,他很快就會發現,他抓住的東西不是你,只是你的斷掌了。”靈曦說到這里,帶著我竄入了小巷。
“他是誰?”我問。
“他是初戀!”這樣一個莫名的答案,讓我的心開始放空,并且仔細地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