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帶著憫弱，跟在佝僂少年的身后，一直從銅牛村走到了金牛村。

在我的心里，有一種陡然從城市從逃脫出來，來到村野的舒服感覺。當然，還有一種獵奇感。

我發現金牛村的村口，有一頭純金打造的牛的雕塑。

而且，金牛村的地面全部是有大塊大塊的金磚堆建而成的。

“小伙子，你闖入金牛村了?！蓖蝗?，我的耳朵捕獲了這樣的一條聲音信息。

原來，是一個蒼老的小老頭，拄著拐杖來到了我的身后。

他說：“為了不讓你給金牛村的居民帶來煩惱，我會讓你在離開金牛村以后忘掉關于這里的一切的。”

言罷，他用拐杖敲了敲我的腳背，似乎對我做了什么儀式化的事情。

于此同時，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很強烈的念頭：不管我在金牛村經歷了什么，我都是會忘記的。

“哎，跟丟了?！边@時候，我的腕表——憫弱嘆道。

我立刻去打望佝僂少年的影子，卻發現周圍只剩下一些無人的，用黃金搭建的低矮房屋。

“在失憶以前，去好好逛逛我們村子中心的集會活動吧。”那一個蒼老的小老頭說完了這一番話，終于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順著他指引的那一個方向，走上了蜿蜒曲折的上山的道路。

當然，我的腳步總是在黃金的路面上，踏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是那個佝僂的少年，他把塑料袋子解開了。”憫弱大聲地叫喊了起來。

我于是疾步前行，看到了令我震驚的一幕：

在一個偌大的黃金展臺上，佝僂少年將一具女性的尸體——竟然是語萱——擺放在了其中。幾個村民模樣的人，舉著一些特別的火炬，似乎在舉行著什么樣的儀式。

“有外人！那少年驚呼了一聲。隨后，其他村民也怒目瞪住了我。

“少年！”那少年向我走來。

途中，我不知所措。途中，他扯下了自己的帽子——竟然是半張蒼老的臉，和半張少年的臉，被絲線給硬生生縫了起來。

“我見過你，在飛行器里。你是那具尸體的朋友吧，呵呵?！蹦恰倌辍蝗华熜α似饋?。

“你還是快回家吧。”‘少年’一副嘲弄的神情，“即使你想搞明白這里發生的一切，但作為一個即將失憶的人類，你還是很徒勞吧。”

“不要去追尋真相，回去吧，請遺忘這里的黃金，還有一切吧?！币粋€穿著獵人裝的村民對我勸誡道。

可是，語萱的尸體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我覺察到村民的身后，有一個寺廟模樣的建筑物。

儀式還在繼續進行。

“越來越血腥了?！睉懭趸鞯耐蟊?，開始越縮越緊，緊到幾乎可以遏制我的脈搏了。

我繞過了那些虔誠的村民，往寺廟跑去。

雖然，我很驚訝，甚至驚恐地看到他們在分食語萱的肉體，但是我還是帶著憫弱，走進了寺廟。

那是由朱紅的圓柱子，青色的石獅子，還有一扇帶著門環的銅門背后隱藏著的一份神秘。

這里的村民所供養的，原來并不是漫天的神佛。

而是，一個小型的，圓盤狀的飛碟。飛碟的四圍，擺放著幾行燃著火苗的油燈，和一些虔誠的香燭。

我甚至能夠從那一些圓滿的供果身上，看到那一些村民們的虔誠。

“咯吱，咯吱?！憋w碟突然發出了聲響。

“咯吱，咯吱?！边@時候，在我的頭頂上突然有了一些更大的動靜。同時，一些沙礫濺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簡單地向上望了一眼：頭頂的天花板就好像打開艙門那樣，逐漸呈現出一個足夠飛碟通行的大口子。

我必須承認，這一刻在我的情緒里，擁有的是前所未有的驚喜。

我大膽并且欣喜地猜測，下一秒，飛碟將通過頭頂的那一個口子，飛上那浩瀚的晴空。

果然，飛碟在飛行的過程中挾帶著巨大的氣場，吹動了我的頭發，以及視線。

“果然，我沒有看錯，飛碟是真實存在的。向晨只是不敢承認這一個幾乎于幻想的東西罷了?！蔽倚睦锵氲?。

此刻，飛碟正緩緩地上升著。它完美地升空，打破了一切凡俗中，冷峻而無聊的信條。

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你是我的幻覺么，憫弱？”我問了問我手上的腕表。

“恩，是的，被你發現了呢！”憫弱開心地回答道，“我是由你的孤獨與渴望滋生出來的幻覺?！?

“那么，那飛碟是真的么？”飛碟終于高過了天花板。我注意到，飛碟的底盤上拖著很多明晃晃的，透明的細線。

而那些絲線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就好像木偶一樣的，或許有著鮮活生命的少年。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不僅是飛碟，連那個少年都是你真實所見的東西。”憫弱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了起來。

同時，飛碟牽引著少年，完全飛出了寺廟。

“再見了，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君爵。”憫弱說完了這一句話，就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只腕表。

其實，憫弱從一開始就完完全全是一只腕表——這個我知道。順便提一下，我的名字叫君爵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得去追趕那一個飛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