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漱玉齋院子，渫如幽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是一個仿佛陰鬼繚繞，終年不散郁黑之氣的荒廢院子，四周濃密的雜生樹杈不僅擋住了渫如幽的視線，更給主仆二人帶來強大的視覺沖擊。時不時的有只奇怪的鵠鳥支楞楞從樹叢中飛出，凌空發(fā)出凄厲的長鳴，嚇得雯茹那小心肝一顫一顫的，不由得緊緊攥住自家小姐的雙手，口中還可笑地重復(fù)，“小姐，雯茹不怕不怕——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駭?shù)孟騺砟懘蟮匿腿缬囊捕读巳丁Ｌа弁ィ睦镆惑@。原來，已經(jīng)走到漱玉齋院門前了。

院門口，向來在老王妃面前受寵，且總是趾高氣昂進(jìn)出的幾位嬤嬤正守在那里，抱著膀閑逛的樣子看起來更是高傲不可一世。

雯茹抖了一下，明顯是害怕這些嬤嬤的丑惡嘴臉和氣勢。渫如幽淺笑著上前，“麻煩眾位嬤嬤在這兒等了，咱們進(jìn)去吧。”

為首的貴嬤嬤掀了掀眼皮，倨傲地道，“哦，王妃來了啊，可是讓老王妃等好久了呢。”

渫如幽主仆二人進(jìn)了院內(nèi)，正在前面走著，忽聽后面“哐”的一聲巨響。回頭看去，驚見剩下幾位嬤嬤干脆利落地甩上院門，甚至落上了鎖！然后甩甩手上的灰，笑嘻嘻地看著渫家主仆，像是……看著她們是如何坦然赴死的。

渫如幽凝了凝神，心里默念著“如晚說過，我還有七八十年好活”這句話來自我安慰。

進(jìn)得屋內(nèi)，渫如幽恭敬福身下拜，“麻煩公婆大人久等，媳婦有愧。給公婆請安。”

“嗯。”上堂高坐的老王妃吉氏眼皮抬也不抬，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也不喚兒媳起身，就這樣讓她跪在那里。

渫如幽心里嘆著，伏下頭去，面上恭敬如初。

吉氏掀掀嘴皮兒，示意兩旁嬤嬤婢女，“去。”

嬤嬤婢女領(lǐng)命，一步步向渫如幽走去。

渫如幽垂著頭并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聽見身旁雯茹驚恐的聲音抑制不住飆了出來，“你、你們這是要對小姐做什么！”

“啪”，響亮的耳光拍打聲后，雯茹驚懼憤怒的聲音破碎在掌間。而后聽見一個嬤嬤嗤笑，“小小丫頭多嘴什么！還叫‘小姐’？！哼！”

未等渫如幽抬起頭來，嬤嬤婢女們已經(jīng)一窩蜂涌上，手中準(zhǔn)備已久的繩索將渫如幽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渫如幽皺眉，“公婆，請問這是什么意思？”她象征性地掙扎一下，表示自己被捆綁的像個粽子，實在很不舒服，也很不符合貴族氣質(zhì)。

吉氏冷冷一笑，“你犯了錯，難道竟不知嗎？”

在眾手的按壓下，渫如幽勉力昂起頭，一字一句道，“兒、媳、不、知！”

“哼！”吉氏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大聲怒斥，“你難道不知，你已經(jīng)犯下‘七出’之中的‘無子’之罪！就憑這條罪名，即便你是渫王府家的大小姐，只要我一句話仍能夠?qū)⒛阃嘶丶胰ィ　?

渫如幽失笑，“那么敢問公婆，今日就是要將如幽打包退回家去，丟盡兩家王府的臉面嗎？”

“多嘴！”吉氏冷冷一笑，手一揮，“你們，家、法、伺、候！”

堂下嬤嬤婢女們領(lǐng)命，像是變魔術(shù)一樣紛紛從身后拿出家法刑具來。一瞬間，渫如幽嘆為觀止——針黹都是小意思，還有什么夾棍啦，精致的小虎鉗啦，看起來秀氣得仿佛只是孩童的玩具。

“公婆這是家法伺候，還是私刑審訊呢？”渫如幽自知逃脫無望，也就一心過過嘴癮，“我國律法規(guī)定，雖貴族之家允私設(shè)家法，然尺度不過竹笞，鞭打不過百半，且若發(fā)生人身死亡則所判刑罰加重，貴族更重，最低也是個刺配嶺南，全家沒入官籍為奴……呃！”一針扎下，那種細(xì)小尖銳的疼痛，連帶被捆綁住無法挪移躲閃的困難糾結(jié)在一起，渫如幽緊皺著眉，發(fā)出一記悶哼，隔了許久才吐出疼痛襲來時悶窒起的一口濁氣。額上，已經(jīng)滿是虛汗。

“呃——”一針下去，無數(shù)針尖襲來，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能硬生生受著！意識似乎有些混亂虛弱，她勉強抬起眼，看見雯茹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婢女捉住，眼含淚光，卻沒有辦法沖上來幫助她。渫如幽苦苦一笑，以主仆多年養(yǎng)成的默契，示意雯茹抽空，能夠逃離就速速逃離，不要……不要讓她擔(dān)心，那些老嬤嬤會不會借機也拿她的小丫頭出氣。

冷汗一點點流下來。沒有疼痛難忍而留下的淚，然而汗水已經(jīng)充當(dāng)它們的功用，遮住她已然迷亂的視線。幾近虛脫間，她感覺自己雙手被人套上一個冰冷光滑的物事——是夾棍吧……她已經(jīng)無力去思考了，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種折磨苦楚的身子，此刻已然快要癱潰。不論是夾棍還是更高級的虎鉗，對方的目的都是要讓她感受到連心的痛楚，她還能怎樣呢？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嫁的……”昏迷前，她喃喃自語著，卻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么了，不知道有沒有被人聽了去。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聽到堂上那個總是對自己冷嘲熱諷大呼小叫的聲音，淡淡一句，“夠了……丟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