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小姐……我可憐的小姐……”

算是被雯茹的哭聲活活吵醒的，渫如幽有些費力地伸出手，“來，雯茹，扶起我。”看了看四周，原來自己躺的是漱玉齋外院門前，果然如老王妃所言，把自己丟出門外去了。此刻漱玉齋大門緊閉，但猜想老王妃已經拋下她們主仆，過完折騰人的癮之后便打道回房了。

“……嗯，小姐。”雯茹哭哭啼啼著將渫如幽扶起來，手上不敢多使力，生怕弄痛自家小姐。

“沒事沒事，雯茹乖，不要哭了哦。”蒼白著臉，渫如幽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此刻的自己一定煞白似鬼怪，看起來狼狽到慘不忍睹吧。忍著痛還要安慰自己的小丫頭，她還真是個好主子呢。

雯茹攙扶著渫如幽，腳步放緩，可以說是在一點點挪向她們住的鈴蘭苑。忍住哭泣，雯茹心里對這南平王府的厭惡瞬間升至最高點。

盛夏的陽光是如此灼熱，仿佛照耀在她的身上都會讓她感覺到刺痛。渫如幽嘆了口氣。或許自己還是有點沒用吧，平素里總是高貴典雅的大小姐模樣，完全不能夠像其他幾個妹妹一樣率性，被父母以及爺爺逼著學習一切貴族禮儀，只為了成年后掌理家族以及為日后的出嫁做準備。而現在，對著名義上是自己公婆的那個人，以及那個有名無實的夫君，她的態度啊，也都是恭謹而無攻擊性的妥協呢……

她，是不是壓抑太久了呢……

“你們主仆又在玩什么可笑的游戲呢？嗯？”

一道充滿冷意和嘲諷的男音硬生生插入她的思緒，她抬眼一看，竟是百年難得一見真身的夫君大人。心里又是一陣哀嘆，身上再痛，她還是做足禮數，走前幾步拜下去，“夫君，妾身有禮了——”話音未落，因為行禮而彎折到傷處產生的疼痛使得她的身子晃了幾晃，她自己也察覺到了，然而已經無力阻止自己慢慢地墜倒在地……

原以為自己會慘不忍睹地摔落到地上，雯茹又來不及接住自己。然而一雙溫熱的手臂接住她，旋即將她帶入一個陌生的懷抱里。頭頂那個嘲諷的聲音又響起來，“喲，我的正妃不是不喜歡本王這個夫君的靠近么，怎么現在又主動投懷送抱了？”

疼……這是渫如幽落入寂豐染懷中的下意識反應。身子被擠入男性懷中，基本可以算是千年難得一次的親密舉動，也因為渫如幽的疼痛而變成無始有終的鬧劇。下一秒，愕然的雯茹反應過來，不管不顧寂豐染也算是她的主子，一把將他推個老遠，將自家小姐接了過來。

憤怒的火焰燒灼了神經，雯茹怒吼向他，“走開！不要碰我們家小姐！”

被毫不客氣推開的寂豐染一愣，看雯茹費力搬弄渫如幽的樣子，旋即冷笑著袖起雙手不幫忙，挑起雙眉，“你們家小姐是瓷人嗎，碰也碰不得？！”

雯茹好不容易扶住渫如幽，轉過臉紅著眼圈大吼回去，“即便我們小姐不是瓷人，可也禁不住你們南平王府這么玩命的折騰人啊——”

“雯茹！”渫如幽嚴厲地喊了一聲。喝止雯茹的唐突怒吼，也是擔心她會因此而惹怒寂豐染，吃到不該受的苦頭。

然而寂豐染卻沒有發火，反而皺起眉頭，看向雯茹，“你是什么意思？說清楚！”

“雯茹——”渫如幽想阻止，然而雯茹已經快人快語地喊了出來，“王爺，你身為南平王，即便你再怎樣不待見我們家小姐，但好歹小姐也已經成了你的正妃！你天天在那些姬妾的屋中過夜，不碰我們主子也不讓其他姬妾受孕這便罷了，可是現在卻成了老王妃為難我們小姐的把柄，硬是冤枉我們小姐犯了‘七出’中的‘無子’大罪！雖然小姐確實無子嗣所出，但是王爺您說，這到底是誰的錯！”

寂豐染沒有回答，卻是看向那滿面蒼白虛弱之色的女子。那張原本淡抹霜粉的清秀面容，如今已經被汗珠劃出深淺不一而丑陋的痕跡。煞白煞白的小臉，偶爾因為突發的疼痛緊縮起眉，看起來不美，實在是丑極了。

可是……這是他母親犯下的過錯啊。以他之名，也是借著起因自他的理由，懲治她刁難她折磨她……他并非沒血淚的人，只一心撲在痛恨這種強逼著成就婚姻的心情上。然而……寂豐染抬起頭，看向她們來時的方向，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你們是從哪里過來的？”

“漱……漱玉齋。”渫如幽勉強開口，時不時扯動嘴角，試圖緩解身上的痛楚。

聞言，寂豐染的袍袖之下的手掌倏然捏緊，凝結成僵硬糾結的手勢。原來……還是那個地方啊……曾經，他從那里出生，在那個幽深如同魑魅鬼窟的院落里度過戰戰兢兢，擔驚受怕自個生命受到威脅的童年，直到……直到那個如今被他喚作母親的女人，虛情假意地笑著將他接出來，才讓他能夠坦然而放肆地站在現今燦爛的陽光之下……

寂豐染僵立在那里，神色冷凝陰森。雯茹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對她們發火，心里對他這種擋道的行為郁悶極了，看一眼虛弱的渫如幽，她又一次膽大開口，“王……爺？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