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高大官人(一)
- 命刀
- 風舞滄桑
- 3267字
- 2012-09-24 14:58:06
方家集的君臨客棧內(nèi)——是夜。
我慢慢的喝著水,看著眼前的公孫白——他背對著我坐著,手里依然捧著那把曾經(jīng)用來砍柴的略彎的一把刀。他睡的那張床的邊上,我把寒冰劍放在那,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我沒有見過他看過它一眼。
我在等無影的消息。因為我不知道,自前幾天和何風喝過一次酒后,何風是否依然那樣無法自拔,如果還是,我覺得甚至沒有必要看幾天后的試刀。所以,我讓無影跟蹤一下何風,看看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如何。
我依然看著小白,我不知道,一個人失憶后,是不是真的什么也記不起來,是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如果小白真的一直這樣下去,我只能說,那是因為天妒英才。其實,我很希望有一天小白可以恢復過來,拿上那柄寒冰劍,走他自己的路。那樣的話,我真的會很開心——不管以后,他會不會再來找我。
“主人,我回來了。”門外,是無影的聲音。
“無影,進來吧。”我的思緒回到了現(xiàn)實。
無影推門進來,我給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坐下再說。
無影喝了一口水,然后道:“主人,我跟蹤了何風一共五天的時間,前兩天沒有什么變化。從第三天起,他和高姬在一起的時間少了一半,黃昏前,他去方家集外的那個小山頭上,一個人呆了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睡的。昨天也差不多,只不過,在小山頭上呆了一個多時辰,我近距離的觀察到,他一個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顯的很痛苦。”
我點了點頭,看來何風有一點知恥而后勇的意思。
無影又喝了一口水道:“今天,有點異樣。”
我有了點興趣,道:“什么異樣?”
無影笑了笑,道:“今天,何風和高姬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和她行床幃之事。”
“想不到,他還是能控制住了。”我淡淡一笑。
“不錯,不過當時,高姬已經(jīng)自己解開了衣帶。我看到他控制的很痛苦,最后還是忍住了。”無影說道。
“那今天黃昏前,他去了小山頭那里了沒有?”我問道。
“去了,不過,呆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在街口,還買了一碗酒喝。”
“哦——這么快。”我淡淡道。
“我看著他睡去了,才回來的。”無影道。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對無影道。無影點了點頭,起身出門。
離試刀的那天還有八天,我知道,何風能夠在這個時候能夠有意識的控制自己的行為,那至少還不算太晚,如果他能在試刀前恢復自己原來的狀態(tài),那么,即便比試輸了,而他的對手也絕不會贏得很輕松。至少需要出全力。這樣,對于一個刀手來說,輸?shù)眠€有些尊嚴。
我抬頭看了小白一眼,我忽然想道,我應該把小白也帶去,讓他看看,或許,那樣的場面有助于他,會激起他內(nèi)心深處的劍氣。
“小白。”我對小白道。
小白轉(zhuǎn)過了身,抬起頭看我。
“該睡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對他說的是另一句話。
小白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床邊,沒有脫外衣,直接睡下,手中的彎刀依然沒有放開,床邊的劍,他依然沒有看。
我緩緩的嘆了口氣——
已是深夜——
門外忽然有了些很細微的聲音——如果那聲音不是那么細微,或許我反而不會去注意,畢竟這里是客棧,來往的人會很多,但就因為這么細微,它顯示出那個人的刻意而為,所以我才會注意。
那聲音在我的門口停下了。
我慢慢起身,看了眼旁邊的床上睡著的小白——小白顯然睡得很熟。
我小心的走到門口,我感覺到門外的那個人,他就等在那里。
我不由的握住了魔刀,不管是誰,只要他有所動作,我絕對有把握在他入房前用魔刀劃破他的咽喉。但是,至少現(xiàn)在,我沒有感覺到殺氣,所以,我等待著。
“丁公子——”門外那人輕聲道。
我退后了兩步,淡淡道:“是我,什么事?”
“高大官人有請——”來人道。
“現(xiàn)在?”我皺眉道。
“是的,他讓我駕著馬車來接你,車就停在大門外。”
我打開了門,門外是一個勁裝的中年漢子,一柄刀就插在他的腰間,我注意到他的腳下,是用布包著的,所以,他在走動時才會僅僅發(fā)出那么細微的聲音。
我看著他的腳下道:“你好像很小心。”
中年漢子道:“無論做什么事,我都很小心。”
“我猜想,高大官人一定很欣賞你這個習慣。”我淡淡一笑道。
“是的,所以他派我來接你。”中年漢子依然是那樣不喜不驚的表情。
我走出房門,又順手帶上,然后道:“請前面帶路。”
到了高山流水宅前,這一次,沒有走大門,也沒有通報和等待,中年漢子直接將我?guī)У酱髲d里面的一間密室門前。
我停下后,看了中年漢子一眼,中年漢子沒有說話,只是用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我敲了敲門。
“請進。”里面?zhèn)鱽砹烁叽蠊偃说穆曇簟?
我推門而進,又隨手關上——這是一間書房,書房并不算小,但因為三面都放著書柜,所以中間的一點地方明顯的小了。
高大官人就坐在書房中央的書桌前,書桌上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個小小的花籃,花籃中有七八支花,有牡丹、月季、鳳仙、海棠等不一,似乎很隨意的、凌亂的放著——高大官人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桌上的花籃。
我看到那七八支花長短不一,花葉有多有少,但每一張葉,每一根枝,甚至每一片花瓣顯然都經(jīng)過精心剪裁,在那看似無序之中儼然有一種必然的嚴謹。每一支花之間的間隔,接觸點與接觸點之間的比例,竟然是完全一致,我猛然感覺,這不是幾支花,而是一個幾乎看不出破綻的劍陣——
高大官人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我,這次他沒有笑,而是一種肅然:“你看出這些花的奧秘了么?”
我沒有再看桌上的花,只是淡淡道:“高大官人深夜請我來不是為看花的吧。”
“我想先知道丁公子的想法,才能決定是不是往下談。”高大官人有些淡漠。
我發(fā)覺我犯了一個錯誤——我一直以為高大官人那么愛笑,那么和善,不過是因為他的狡猾,笑里藏刀,不過是因為他骨子里生意人本能——他是以刀客來賺錢的。
現(xiàn)在,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的另一面——一個絕對冷靜的高手。
我慢慢的閉上眼,慢慢仰起了頭——說真的,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高大官人沉默了一會,才道:“其實,我只是想聽聽丁兄的高見。”
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對我的稱呼已然從以前的“丁公子”轉(zhuǎn)變?yōu)椤岸⌒帧绷恕?
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想和像他這樣的人打交道,但是,雖然他騙過我,也試圖殺過我,但對我表面上一直很客氣,而且在柔情的這件事上的處理也令我滿意,這是最重要的,我原本就是為柔情而來的。以至于我竟然不那么對他反感。所以,我還是開口了:“其實,對于花籃里,我沒有看到花。”
“嗯?繼續(xù)說——”我看到高大官人眼睛有些發(fā)亮。
“我只是看到一個幾乎無懈可擊,充滿殺氣的劍陣。”
“為什么是劍陣,而不是別的,或者是刀陣什么的呢?”
“我覺得這就是個劍陣,因為從它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就注定了它的被動,審視、研究的是我們,所以我們處于主動。而它,雖然那么平靜,卻是殺機重重,后發(fā)制人,無法看透它就無法體會到這種殺氣。我認為只有劍才能隱忍不發(fā),蓄勢而待,劍氣可以在等待中凝聚。如果是刀,那就該全力而發(fā),一刀致命,刀氣會在等待中削弱。這也是刀和劍的區(qū)別。”我說的很慢,因為我是在邊說邊思考,我盡量把我的原意完整的表達出來——高大官人想聽的就是我的想法——這就是我的想法。
如果不是今晚,不是高大官人率先向我傳達他一直隱藏著的身手,我也絕對不會向他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從我進門的那一刻開始,高大官人就主動地向我傳達這么一個意思——“其實,我是一個真正的高手,我們的對話,是高手和高手之間的對話——”
這不是一個笑話——絕對不是。
高大官人顯然在思考——許久,他才緩緩道:“那么,丁兄認為何風能不能聽懂你的這一番話?”
我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高大官人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我認為,這四個字是你說的最好,最重要的四個字。”
我現(xiàn)在又知道了,高大官人在武學造詣上的理解能力絕不比我低。的確,我說的我不知道,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這四個字的真正意思是,前面我所說的都是我和高大官人在我們,所處的那個境界里能理解的,但何風就另當別論了,比如,我一直認為以何風的造詣應該不能看懂這個花籃里的奧秘,而高大官人顯然也是這么認為的。
高大官人緩緩道:“這個花籃剛送到,我立刻讓人請你。”
我問道:“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高大官人道:“送花過來的人只說了四個字——一刀中分。”
我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我聽說,這個一刀中分的人向來是看中一個高手后,主動約人比試,從沒有敗過。現(xiàn)在他又找上來,他的意思自然是先想掂量一下你們的能力,值不值的他出刀。如果你們知難而退的話,也就不值得他用刀了。”
高大官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想不到,你我的觀點竟然如此一致。丁兄,我懷疑,你真的是我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