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么了？”

“紅顏禍水！”徐寧睨了他一眼，朱彥常把這詞套在落落身上，早引得徐寧不爽，礙于二人關系匪淺，只能在心里將朱彥蹂·躪千百遍以泄·憤了。

“凌宇以救出沈姑娘為籌碼，換靖軒拒婚楚家，若這樁婚姻照樣嫁娶無誤，凌宇會如何？哼！看來這楚小姐會讓咱們這位的紫微帝星光芒更盛。”朱彥雙眸中神采大熾。二人卻默契的始終不看彼此，只將目光落在重重花樹掩映的軒雨亭中。

“靖軒喜歡她？會娶她？”

“落花有意，流水~流水白癡”

“不是流水無情么？”

“這灣流水就是白癡，他根本不識情·愛。白癡也好，無情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在天家。”語氣冷然無情，言畢，負手離開，步履悠然，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徐寧眉心微蹙，姿態不便，靜立良久，飄然而去，徒留長而空寂的回廊。

另一邊軒雨亭內。

“父皇有意為你我二人賜婚，此時薰兒應是有所耳聞吧？薰兒若不想一生幸福操控于他人手中，當早作打算。如剛才所言，楚老相爺應不會勉強與你。一旦圣旨下來，便是覆水難收，再難更改。圣意難違，。”靖軒直言，面色端正認真。

“這樣薰兒就能與靖軒哥哥更近了，這樣不好么？還是靖軒哥哥不喜歡薰兒常伴左右？”

“怎么會。薰兒想多了。如今薰兒已是大姑娘了，哥哥只是為薰兒的終生幸福考慮。”

“真的？”

“當然！”

“真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真的不能再真了，行了吧？傻丫頭！”

“只要薰兒覺得是幸福的，靖軒哥哥就為薰兒去謀得嗎？”

“當然”

“那好！薰兒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里，等需要靖軒哥哥的時候，薰兒一定直言。”

楚薰兒拒絕了靖軒的留飯，府上還有徐朱二人，畢竟多有不便。

許是女子一生所圖所盼太少，所以在有些事上成熟的要較男孩子早些，譬如——情愛。

坐在回府的車攆上，楚薰兒第一次質疑自己與靖軒的關系。青梅竹馬，自幼相識，靖軒寵她護她。少時靖軒離宮學藝，二人再難相見，但每次靖軒回來或捎回信物珍玩必會有她一份。如此，一直伴她成長到今日今時。靖軒的出色毋庸置疑，這一點楚薰兒從兒時便清楚，所以始終跟在他身后，仰慕、依賴。從十二三歲懵懵懂懂到得如今初識情愛，心心念念，滿心滿眼就只那一人。和他在一起那么理所當然、順理成章。可是今天。他，親自撼動了她的心念。她瞬間無措，心里那方世界，隱隱似要崩塌。好在，他還寵她，承諾了她的幸福。

近日，皇帝凌無霜的后院一片冷凝，素白的白幡映的紅磚碧瓦都帶著沉郁壓抑。高座上，凌無霜一臉寒霜，面沉似水。

“皇上，沈姑娘一生短暫，終生璀璨光華，飄渺不羈。但命格霸道強勢，不利帝星，雖不至命沖帝星，確壓的紫微星輔星暗無光華，甚至隕落。”空蕩的殿上，只坐著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旁的幾上溫熱的茶湯散發著裊裊茶香。帝王冷肅沉抑的強大氣場似乎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壓力。淡然的近乎默然，像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悠悠的抿一口茶“皇上殺他不得。”

凌無霜威嚴的眉瞬間擰緊，眼神凝上老者，靜等解惑。

“她左右著皇上之后幽云未來近百年的運勢。”老者起身理理衣袍，“皇上自有定奪，老夫告退。”

“先生慢走。”凌無霜起身看著老者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出，才復又坐回去，以手扶額，狀似疲累。

“玄玉子剛進了長信殿。”

“母后以為玄玉子覲見父皇所為何事？”

“國泰民安，不事兵戈，風調雨順，無需祭祀，又沒逢時至節氣，就只有剩那沈丫頭的事兒了。”梁皇后面露沉思之色“只是玄玉子德高望重，占卜之術更是出神入化，卻淡然清高，宛然世外之人的模樣。一般的事，可勞駕他不動。”

“恩，母后所言極是。不管玄玉子是否為沈姑娘而來，孩兒還是先到沈姑娘處看看，事出變動孩兒也好有應對。”凌宇急欲離去。

“宇兒對沈姑娘的事似乎過于上心了。”梁皇后涂滿丹蔻的玉指把玩著手邊的茶盞，神情專注，好似對著茶盞說話。“婉妃年輕貌美，一身病態更顯楚楚動人，入宮不久，圣眷正隆，母后不過想幫她一把，讓她更得圣心，不料她懷有龍嗣，累了她那我見猶憐的身子，一尸兩命，可憐你那未成形的弟妹。”輕聲惋嘆。

“母后放心，孩兒自有分寸。三弟重情，即使對沈姑娘并無愛戀，還有徐寧這層關系，沈姑娘的存在定能對他有所制衡。”凌宇恭順的重申當初說服梁后送碧落出宮的理由。

“恩，去吧。母后相信你。”梁皇后起身，凌宇近前相扶，梁后雍容高貴的臉上綻出欣慰的微笑。輕輕拍了拍凌宇扶著她的手臂“快去吧，別耽擱了”

“對了，回去讓瑾兒閑來多進宮走走。自嫁了你，這丫頭只顧著窩在自己的小窩里幸福甜蜜，把娘家姑姑都忘了。”

“孩兒定讓瑾兒常來陪伴母后。”剛走到寢殿門口的凌宇原地轉身應下，復又轉身離去。

看著凌宇挺秀頎長的背影漸遠，梁后眼神漸漸冷凝怨毒，儀態端方的鳳眸里似乎有火焰跳動，扭曲而猙獰，一反平日寬容和善。她初等后位，那人正的圣寵，她誕下宇兒，緊接便聽到那人懷上凌霄的消息。不過，她還真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爭不搶，安分守己。若止于此，梁后愿意隱忍不發，畢竟后宮花開年年出新綠，奈何她生了兩個如此出色兒子。在梁后看來，她足夠聰明卻是個懦弱的。榮寵或平淡，一如既往，溫吞水一杯，恪守本分。她將兩個孩子教的很好，保護的更好。一退再退，你躲得過命運的碰撞么？積怨，一發不可收拾。

凌無霜凝視著窗欞剪出的半身剪影，良久不動，左右幽云百年命運？一個女人？

“皇上，要請沈姑娘過來嗎？”璃妃溫軟的聲音適時響起。

“嗯，這些日子有勞愛妃了。”

“皇上哪里的話，都是臣妾分內的事。沈姑娘聰敏知禮，博聞多識，臣妾與她一起輕松快樂著呢。”的確是個不凡的女子，只是卻不適合靖軒，不只是門第之見，皇室的顏面和尊崇不容有失。皇室中，除了皇上誰愛上她便是一路荊棘，甚至花開無果，一世空戀。因為只有他有傾世皇權，能為她掩去她身后的一切。

“沈姑娘在宮里住的可還習慣？”仍是琉璃宮正殿前的小亭，扔是當日的幾人，只是少了靖軒。

“只要愿意，習慣是可以養成的。”本就清冷，而今卻更是疏離到淡漠，還夾雜著壓抑怒意。一張俏臉平靜無波，點漆雙眸卻一片冷寒，一眼凝霜，直視凌無霜。

“看來沈姑娘在清輝殿住太久了，人也多了幾分墨夜朗華的清寒。該換換地方了。”凌無霜一國之君睥睨天下俯瞰八荒的強大氣場怎會被一個小姑娘懾住。

“皇上，沈姑娘她...”

凌無霜抬手止住璃妃的話“愛妃莫急，朕不會難為她的。”

碧落卻毫不在意，之前她還在等，等逸安哥哥和那個送她進來卻沒能帶她出去的人來帶她走，可是如今天子金口玉言，擇日封妃！那還有什么奢望呢？靜思下來，應早知今日，他們有何神通抗拒皇權天命呢？但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怨的，怨那個將她卷入這復雜的漩渦又棄之不顧的人。他不是睿智過人，足智多謀么，他不是有未來爭儲稱帝才能么？他真的無能為力么？

“沈姑娘的習慣愿意在哪養成呢？云兒府上還是東宮太子府上？”凌無霜耐心十足，品著茶欣賞著碧落微微失神的樣子，過了一會才悠悠開口。

聞言，碧落微詫，不明所以的看著凌無霜，眼含探詢。

“哦~看看，剛說便來了一位。”

“兒臣給父皇請安，凌宇見過璃妃娘娘。”

“宇兒老往朕欲納的新妃處跑，似乎逾矩了。”凌無霜沉下臉，聲音低沉，卻異常壓抑，字字擲地有聲。

“恭喜父皇。父皇誤會兒臣了，進來三弟初初接手政事，難免忙碌些，無暇進宮探訪故友，沈姑娘的親友又對她甚是掛念，兒臣進宮給母后問過安便順便過來看看。”凌宇從容應對。

“哼！先是請旨賜婚，后又尋機探訪，朕是不是對你太過寬容了？”

“皇上息怒，宇兒又不是未卜先知，豈會知道沈姑娘在此呢。況，早早便見皇上在此，依然毫不閃避，前來給皇上問安，可見其心坦蕩。宇兒是皇上的而子，又是皇上親立的太子，他的品性皇上還不清楚。”璃妃在旁圓場。

“阿璃總是如此。”凌無霜看上的便是她這點，溫潤如玉寵辱不驚。在她的眼里，似乎所有人都是好的，從不論人是非。只是他知道，這便是她的聰敏之處，她的大智慧。

“看沈姑娘的樣子是住不慣宮里，稍后稍事打點，宇兒順便帶她出宮吧。”在場幾人均是一怔。璃妃不明白為何皇上突然改變決定，凌宇則是一怔之后便猜到了幾分緣由。碧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的一瞬不能思考，半晌，才領悟到凌無霜說的。驚喜的無以復加。

“沈姑娘還不謝恩？”璃妃語笑嫣然的拉拉失態的碧落，君心難測，凌無霜更是一個不能以常理論之的帝王，這她早就知道，雖然微詫，短短一瞬便回過神來。

“民女沈碧落謝皇上恩典，皇上英明神武，萬壽無疆。”跪伏于地，大禮謝恩。

“富貴榮寵換你冷言冷語，一句放任換你奉承討好，還真是個會惹人生氣的。”凌無霜俯身蹲下，干燥溫熱的大手覆上碧落凝脂玉般的面頰。“快走吧，把只會惹朕生氣的你留在宮中，朕怕是無法萬壽無疆。”凌無霜緩緩起身，俯首凝著碧落。對于這個女子，他多少有些不舍和留戀的。她的美，無可非議，毫無瑕疵，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但她身上，最吸引人的卻不是完美的容顏，是初見時那寧靜淡泊的性情，還有那空靈清冷的氣質。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玄玉子的話回蕩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