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幽云皇帝凌無霜欲納新妃，著太卜宮擇定黃道吉日，冊立新妃。

三皇子府里，等到的是這樣的消息。靖軒面沉似水，徐寧俊眉緊皺。

朱彥單眉一挑，雙唇一撇：“東宮可有給個說法？”

“勿燥，敬候佳音。”精煉而自信，靖軒轉述凌宇傳來的消息，原原本本不加贅述。

“算盤打的真不錯，若求賜婚僥幸成了，那落姑娘便名正言順堂而皇之大張旗鼓的成了他屋里人，誰若插手便是違逆圣意，與皇上作對。如此一來，賺了三殿下一個條件不說，還賺了個驚為天人的紅顏。”

“遺憾的是，他的算盤并未如意，父皇怎會允一個女子動搖了東宮帝王之志，還是一個與我府上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的女子。”接過朱彥的話，靖軒語氣冷絕“父皇欲使我助他創太平盛世，國富民強四海升平，而他忌我謀他天下，這是他和父皇之間不能妥協的分歧。而今他請求父皇賜婚，對象是出自我府上的落落。落落的風華見者驚艷，父皇豈會賜予大哥，讓其成為禍國妖姬，影響未來國主。何況外界所知落落與我曖昧迷蒙，我若沖冠一怒為紅顏，便再不可能助太子保我凌氏江山永固，即使不至于兵戈相向，也必心生嫌隙。若不是父皇心有所念，賜死落落也未可知。太子此舉，幾近將落落逼入死地。”凌宇此舉完全出乎靖軒的意料。事態演變至今卻是靖軒始料未及的，以靖軒對凌宇的了解，他做事決不許結果在兩可之間。

“如今的境遇，太子在此事上明里已然失去了插手斡旋的余地。”

“如逸安所言，那也只是明里而已。這一明一暗兩手準備，依他的性格，當是萬無一失。”

“但愿如此”徐寧依舊一臉難抑的擔憂。

“爺，楚小姐來了。”依舊一身素白錦緞長袍的秦默將門房通傳的消息轉述給靖軒，靖軒的神色終見幾分清朗。

“請過來吧。我們也好些時日未曾相見了。”思緒飄遠，仿若看到了總愛跟在他身邊軟軟糯糯的小丫頭。

“既是有女客來訪，我二人就不做打擾了。”徐寧二人起身就欲離去。徐寧更是沒心思去與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事虛與委蛇。

“二位不比回避，薰兒不似一般閨閣閨秀，端莊大氣，從不忸怩造作。與我情同兄妹，自幼就跟在我身后，與一班男孩子混跡。她認識我所有的朋友，現下就差二位了。”一如以往，靖軒欣然介紹自己的朋友給楚薰兒認識。

幾句話的耽擱，楚薰兒已近在亭外，徐寧二人既是想走也走不得了。二八年華的少女站在陽光下，朗潤的氣質更見明媚，芙面柳眉，杏眼桃腮，櫻唇巧鼻，墨發如緞，淡紫色煙羅紗覆上嬌小玲瓏的身段，真真兒是標志的美人一個。看的這一園的花紅柳綠黯然失色。

“許久不見，薰兒出落的愈發亭亭玉立了。”

女孩聽了嫣然一笑“靖軒哥哥有客人在，薰兒似乎來的不是時候呢？”

“都是自己人。”靖軒給三人略作介紹，徐寧二人尋個由頭便離去了，擾人敘舊那等沒眼色的事兒，二人自不會去做。

“靖軒哥哥歸來已久，都沒探望過薰兒，不是忘了薰兒了吧？”楚薰兒佯裝嗔怪，歪過小臉兒，揚起尖削雪白的下頜，斜睨著靖軒。完全不似剛才溫婉端莊，一本正經。

“原形畢露。就知道你不會跟那些閨閣秀女一般賢淑端莊。不過你也怨不得哥哥不去探望，如今你已到了待嫁的年紀，且出落成了名滿京城的美女，我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更何況我得為薰兒閨譽多做考慮，免你日后埋怨靖軒哥哥害你嫁不得稱心賢婿。”一番言論真假參半。

“而今薰兒卻是招搖過市來了靖軒哥哥的府上，那算不算損了女兒家的閨譽呢？若因此再難婚嫁可如何是好？”秀眉微斂，小臉兒皺成一團，狀似苦惱。

“相府千金，美冠京華，誰愁婚配也輪不到咱們出大小姐啊。”

面色一端，楚薰兒正色道：“除靖軒哥哥和二殿下之外，從太子到九皇子盡皆成家立業，甚至育有皇孫。靖軒哥哥已至弱冠之年，此番留京，皇上定是為哥個做了一番妥善安排，不知哪家姑娘有幸，能坐著花轎進哥哥的府門？”

“女兒家不知羞，盡說些口無遮攔的。你見那個未出閣的姑娘對婚嫁侃侃而談的？”長臂一伸，賞了楚薰兒一記彈指。無視楚薰兒的嗔鬧，靖軒為自己斟了杯暖茶，盯著漸漸平靜的茶水，里面似乎映出了一個女子一身紅裝裊娜而來，不見紅蓋頭下的嬌顏，卻心知那是誰。好看的手端起溫熱的杯盞，深深一嗅，是淡淡的女兒香，抿一口，唇角的笑意隨杯中的漣漪擴散。

靖軒豐神俊朗，楚薰兒早早就知道，只是見過幼時淘氣的他，成熟時慵懶的他，玩世不恭的他，一副紈绔調笑邪魅的他，甚至拔劍時冷厲的他，獨獨沒見過此時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著別人猜不透的心思，不自禁不自覺的笑，笑顏里是從未見過的柔情。

“茶很好喝嗎？竟讓靖軒哥哥喝的如此舒心。”抿一口盞中極品印雪茶，茶湯碧綠，滋味醇厚，回味甘甜，唇齒留香。茶是好茶，不過府上用的不是一直都是這種茶么？流年似水，似乎誰都不是當時的誰了。楚薰兒一陣失神，自己已然不是幼時跟在他身后的小丫頭，靖軒卻也不再如她記憶里的模樣。

“傻丫頭，有時候，茶——喝的是一種心境。”一聲哂笑，夾雜著旁人不懂得悵然，她那一身紅裝為誰而著，逸安么？

“靖軒哥哥現在更想知道我們薰兒屬意哪家好兒郎？楚老相爺那么疼你，雖是婚嫁大事，但只要不太離譜，都會遂你的意吧？”想要不與楚家結為姻親，楚薰兒便是那釜底之薪，抽掉便算是從根源上解決了此事。

“靖軒哥哥此言差矣，自古姻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薰兒豈是那等罔顧父母之命的出格女子？不過爺爺確實對我疼愛有加，定會為薰兒覓得薰兒歡喜的良人。”少女桃腮上暈開一抹緋紅，別樣的風情。看的靖軒一怔，怎叫人不嘆流年，兒時身后的小丫頭晃眼一轉，已長成風華正茂的懷春少女。

“咱們薰兒長大了。”眼里滿是情愫，楚薰兒卻總覺得還少了什么，一個眼神不再能安撫一世塵囂，反添了絲絲縷縷的不安、失望。心頭有一瞬的空落。不知道是不是個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