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明夷厚重的狐裘，她有些受寵若驚。明夷是個裘衣收集控，他出個門就要帶各種各樣的裘衣。比如，她現在身上穿著的這件，領口和袖口都用暗紋云錦銜接，整件狐裘的精髓之處全在這領口，花紋繁復精致，金器打造的如意扣垂下的流蘇還墜著極其精細的玉石。

若說這么大一個棲梧客棧，廚房就剩下兩三個廚娘，她肯定是不相信的。然而，廚房真的就僅剩下三個四五十歲的廚娘，連一個年輕一些的都尋不到。

在古代，結婚生子得早，平均壽命也就五十歲左右，更別說是戰亂時代。像明夷這樣的官僚階級，整日里養尊處優，自然顯得年輕，而廚娘這樣煙里來火里去的底層勞動階級，早已鬢發發白，眼角皺紋密布。

“大娘，這兒有沒有羊奶？如果沒有，羊湯也行。”

那三個廚娘看見心魚，立刻誠惶誠恐地行禮，一副生怕得罪心魚的模樣。

“參見小夫人。”

心魚聽到她們這么稱呼她，委實驚訝。她忽然想起，明夷第一天來到棲梧客棧時，穿著的就是這件狐裘，難怪廚娘會把她認成小夫人。哎，小夫人好像是大戶人家小妾的稱呼啊。哼，不管了，反正都是占了明夷的便宜，平日里總是被他欺負，現在也算是報復回來了。

廚娘神情卑微，脊背略有些彎曲，“小夫人，小的現在就去煮羊湯。”

“現燒肯定來不及，一碗羊湯少說也要煲上兩個時辰。”要是讓明夷等上兩個時辰，他還不弄死她？想到這里，心魚忍不住抖了一下，她連忙問道：“羊奶沒有嗎？”

那廚娘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這兒是長安，多數都是漢人，沒有喝羊奶的習慣。康寧街胡人較多，小夫人不如派人到那兒去討要些。康寧街不遠，差不多一刻左右就可以折返回來了。”

“哦，我這里路也不認識，大娘你認識路，不如你去吧。”心魚說罷，闊氣地拿出五十兩銀票，塞到廚娘的手中，學著富貴人家少夫人的語調說道，“這五十兩賞給你。”

廚娘不敢接這五十兩銀子，連連推脫，“小夫人，不是小的不愿意為您效勞，而是明夷君有吩咐，小的不得踏出棲梧客棧半步，否則家人的性命堪憂啊。”

“明夷囚禁了你們的家人？”心魚一怔。

廚娘們的眼神頓時變得恐懼，臉色變得刷白，三人紛紛搖頭。

心魚拍了拍胸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你們別怕，我會為你做主的。”

“你這小夫人當得挺稱職啊，竟然要替這些賤民撐腰了。”背后陰森森一句話，嚇得心愉汗毛直立。

明夷負手走來，原本只有七八步的距離，他足足走了十二步。此刻的他，已經又換了一身黑色貂皮大衣，配上金質的月牙形扣子。果然是裘衣收集控，每一件裘衣都做工不凡。

“什么叫賤民？”心魚有些不服氣。

明夷不屑地看了一眼心魚，冷哼道：“你也包括在內。”

“你個……”心魚將“怪胎”兩個字生生地咽了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好裝作聽話的模樣，“廚房這樣腌臜的地方，怎么配得上您屈尊前來呢？您還是回樓上歇著，小的馬上就把這事兒辦妥貼。”

明夷其實一直能察覺得到她的甜言蜜語是虛偽的，也察覺得到她對他的憤怒。但是，他就是不拆穿，他就是要看看，這個臭丫頭能承受他的壞脾氣到幾時。

他挑了挑眉，“那你馬上滾出去買羊奶啊。”

“是是是。”心魚怎敢說半個不字。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明夷的淫威面前，她選擇在沉默中滅亡。

“慢著。”明夷道。

心魚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說道：“您吩咐。”

“誰給你的權利假扮我小妾的？”他冷冷地說道。

按照心魚的經驗，明夷這句話是一句反問句，反問句起到加重語氣的效果，是不用回答的，所以她選擇沉默，等待明夷之后劈頭蓋臉一頓諷刺。沒想到，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明夷的后話，這讓心魚又驚又喜。

傲嬌的明夷最后說道：“滾吧。”

“是是是。”心魚如釋重負，選擇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