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待姐姐冷青青走了后，冷若櫻斜倚在床頭，漫無邊際地想著南宮鴻雁被抓的事。難道安燁公子只想出口惡氣？動機如此草率，那實在不太像安燁公子的風格。又或許真就如此簡單，畢竟當眾被獵人擊敗，對尊貴的血族而言，那真是一種恥辱。若真如此，那南宮鴻雁便不會毫發無損。

究竟為何呢？冷若櫻心底已猜出答案，但她不愿這么早地相信，或者下結論。但這個世界的黑白，從來都沒簡單過。一百多年了，冷若櫻見識了太多的世事風煙。簡潔或者迷局，從來都是事物的兩面。

冷若櫻看看床頭的鐘，凌晨兩點。她望了一眼窗外如水銀流瀉的月色，決定去趟紫玥城，會一會那個南宮鴻雁。冷青青不再喜歡，從窗臺一躍，循入茫茫夜色的感覺。如今，她喜歡從正門出，從正門進。因為，她已是走入光明的圣女，凡事喜歡講究起光明正大的派頭來。

冷若櫻輕輕打開門，悄悄走過一段長長的門廊。她隱約聽見從地板下飄出陣陣悠揚的薩克斯。想必普羅氏家族正在開音樂PARTY，夜夜笙簫或能撫平他們心中的那份寂寥。冷若櫻不想驚動誰，她走得很小心，如小貓悄無聲息地溜過門廳。

“圣座！”普羅修穿一身高貴的天鵝絨睡袍，端杯紅酒笑吟吟地站在昏暗處。

“首領，獨自一人品酒啊。”冷若櫻掩飾不住有幾分尷尬。

“圣座，在普羅家的莊園住不習慣么？”

“沒有，挺好！”

“圣座，您單獨行動，如果沒有保證您的安全，到時長老議會怪罪下來，我們普羅氏家族可擔待不起。”

“不用擔心，我去辦點私事。”

“圣座，去哪？”

“紫玥城。”冷若櫻料想普羅修也不敢阻攔自己，所以沒必要遮遮掩掩。

“噢。”普羅修擰著眉想想，慢悠悠道：“離錦城有點遠。圣座，我一路陪護您吧。”

冷若櫻笑笑說：“馬上就天亮了。”普羅修方才意識到這一點，有點窘迫。的確，自己無法用黃金收買燦爛千陽。如若可以，相信普羅修會買下太陽，讓她通容自己，或者永遠藏在深閨不露面。普羅修把臉深埋下去，品紅酒，其實是在品寂寞，聽著冷若櫻愈來愈遠的腳步聲清晰地叩擊胸膛。她走出了門廳，走出了普羅氏家族的莊園。

天快亮了，她會光彩照人地掠過樹梢，在漫天云彩中隨風飄落。這樣的情景，如水波蕩漾在眼前。幾百年來，普羅修似乎感受到一種情感的沉重落在胸口。他望向黑沉沉的天邊，冷若櫻美麗的身影正飄蕩過去，他突然有了流淚的沖動。這是幾百年來，重新涌動的感覺，雖然淚已干，再也不能流。他喝下紅酒，右手捂在胸口。

冷若櫻落進南宮家的庭院時，天剛蒙蒙亮。那個南宮鴻雁似乎起得很早。不過，這一次，他既沒有練劍，也沒有讀書吟詩。他只靜靜地站在一棵桃樹下。桃花早已開過，水蜜桃早已熟透摘光了。他面對桃樹，背對曠野。

冷若櫻的腳剛一沾上桃林的泥塵。“你來啦。若櫻小姐，尊貴的血族圣女。”南宮鴻雁說，仿佛他背后有雙眼，遠遠地望著她從半空娉娉婷婷地落下來。

冷若櫻有點驚詫。

“我在等你。”南宮鴻雁轉過身來，雙手空空。他的手中既無槍，也沒了鏈刀。只有風拂過他空蕩蕩的指間。

“你不怕我殺了你。”冷若櫻一個箭步逼上去，冷冷問道。

“在若櫻小姐面前，我南宮鴻雁微不足道，不值得圣女殿下動手。”南宮鴻雁相當從容。

“鴻雁公子，你知道我為何找你？”

“當然。否則，我又何必等你。”南宮鴻雁笑吟吟地說。他的笑容晾在陣陣吹過的風中，讓冷若櫻的憂慮更加深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