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寶回到家，父親今天又去釣魚了。洗了澡吃了東西，感覺好了些。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父親那邊桿兒已經支上了，在電話里已經聽不到他咳嗽了，宗寶放心多了。

好像昨晚在沙灘上躺了一夜心情變平和了，比起前兩天要好一些，這種心情能保持多久，不知道，往往一下子就又遭了。如果從來都沒有遇見她，就好了。

回到老房子，路上買了不少食物，以免前兩天的那種情況發生。想起昨天藍雅來過，都記不得當時跟她說過什么了。正這時，藍雅打來電話，“宗寶，你還好嗎？”“我沒事了。”宗寶回答，語氣輕松。

跟藍雅通完電話開始打掃房間，房間里的每個角落、每一本書都要一塵不染，要讓自己忙活起來，這樣就不至于想起她。

忙活了三個小時，出了一身汗，放松不少，順手從書架上拿了本凡爾納的《地心游記》，小時候很喜歡看的，準備下午就看它渡過。

把《地心游記》看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她沒在腦子里出現，這是好事。開始想母親，西班牙那邊應該是上午十點多了，撥了母親的電話，電話剛一通母親就問，什么時候來西班牙，那一刻宗寶很慚愧，母親一直的在等著自己，自己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馬上回答這兩天就到。一想到要見到母親心里有些興奮，快一年沒有見了，有時候很想念，母親應該更想自己。到了西班牙自己也應該能換一種心情，也許她再也影響不了自己了。

訂了明天的機票，回到家，父親也釣魚回來了，吃晚飯的時候宗寶說了自己明天要去西班牙，父親點點頭，宗寶也沒敢再多說什么，怕父親心里不舒服。

第二天上午宗寶登上飛往馬德里的飛機，宗寶沒有計算過這是第幾次去西班牙了，這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宗寶坐在靠窗的座位，喜歡靠窗的位置，可以看云海。身旁的座位上坐著個姑娘，大眼睛，長頭發，飛機起飛的時候她很緊張。

飛機平穩以后宗寶一直在看著窗外，天氣不錯，窗外一片蔚藍色，想著這會兒西班牙的天還沒有亮。

身邊的姑娘開始吃東西，宗寶看看她，兩人相視禮貌地一笑，姑娘伸出手，手里有一袋小食品，“吃點兒吧。”姑娘笑瞇瞇地說。

宗寶瞄了一眼食品袋，應該是膨化食品，禮貌地搖搖頭。

“吃點兒吧，味道不錯，要在飛機上呆很長時間呢。”姑娘很熱情，把袋子又往宗寶面前伸了伸。

這時盛情難卻，再拒絕就顯得不禮貌了，宗寶笑了笑把手指伸進袋子里夾了一小塊兒，放進嘴里，脆脆的，味道不錯。

“去西班牙干嘛？”姑娘問。

“探親。”宗寶回答。

“家里什么人在西班牙？”姑娘又問。

“我媽。”宗寶回答，這會兒有些后悔吃她一個脆脆了，看樣子她有不少問題要問自己。

“噢，那母親是在西班牙干什么的？”

這個問題宗寶已經想到她要問了，也許有些人天生就愛說話不甘寂寞，不理她就顯得自己太沒禮貌了，她的另一邊坐著個外國老頭正在打瞌睡，看來她也只能跟自己聊了。

“教書。”宗寶回答。

“是嗎，哪個學校？”

“馬德里大學。”

“啊。”姑娘瞪大眼睛，嘴巴也張起來，“我就是那個學校的學生呀，太巧了吧。”然后又說：“你母親在大學里是教什么的？”

“中文。”

“噢，那我知道她是誰了，我們學校有四個中文老師，三個男的，一個女的，我知道你母親是誰，非常和善的一個人，有時候在校園里遇見的時候我們還互相打招呼呢，大家都是中國人嘛。”

宗寶這會兒感覺很好，居然能在這里遇見一個認識自己母親的人。

“那你在大學里學什么？”這回宗寶主動問她。

“建筑設計。”

姑娘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得意，宗寶也睜大眼睛，然后佩服地樣子點點頭。“女孩兒學這個的不多。”宗寶說。

姑娘點點頭，“是呀，我喜歡建筑，小時候就喜歡在沙灘上壘房子、城堡。”

宗寶看著身邊的姑娘，聽她說這些話想起自己小時候經常在沙灘上做得那些惡作劇，偷偷地破壞別人壘好的城堡，還把別人的留在沙灘上的鞋埋進沙子里。

“你很用功。”宗寶說。

“你能看出來嗎？”姑娘問。

“離開學還有一個月呢，你這么早就回學校，應該是個用功的學生。”宗寶說。

姑娘笑笑，“上學期我病了，休息了一個多月，所以這學期我要早點回學校補補課。”

“你留學第幾年了？”宗寶問。

“第二年。”姑娘回答，然后問宗寶：“那你母親到西班牙教書多少年了？”

“到今年應該是十一年了。”宗寶回答。

“噢，那么久了。”姑娘說。

宗寶想起十歲那年在機場和母親別離，心中不是滋味。

“你也在上大學嗎？”姑娘問。

“是呀。”宗寶回答。

“在哪兒？”姑娘問。

“在國內。”

“那你為什么不來西班牙呢？我是說你母親也在這兒，這樣多好。”

宗寶沖姑娘笑笑，沒說話。

飛機在很高的云層里飛，宗寶慢慢地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夢見老房子，母親在窗邊看書。

飛機要降落的時候宗寶被姑娘推醒，宗寶揉揉眼睛，真希望在夢里不要醒來。

“你剛才睡得真香呀。”姑娘說：“有一段飛機在氣流里顛簸你都沒有醒。”

宗寶笑笑，還在想著自己的夢。

“你媽會來接你嗎？”姑娘問。

“不一定。”宗寶說：“有時候她來不了我就自己回去。”

“看來你經常來西班牙。”

“是呀，每年都來。”

飛機開始降落，身邊的姑娘又開始緊張了。

飛機在跑道上停穩，宗寶和姑娘在出口處見到母親，母親和姑娘同在一個學校里，經常見面，只是以前并沒有說過話。

母親用開自己的車先把姑娘送到了她租住的公寓，在車上知道姑娘的名字叫姚暖。

母親換車了，一輛藍色的沃爾沃C30，這還是宗寶給母親推薦的。

到了母親的公寓，宗寶每次來西班牙的第一頓飯都是母親手給做的。此時母親正在廚房里做飯，宗寶看著母親書架上的書，有很多是她當年從國內運來的。抽出一本《禮記》，自己小時候看過，這一刻真像回到了童年。

吃飯的時候，母親說宗寶的臉色不好，宗寶說是坐飛機累了。

母親覺得宗寶這次來西班牙話少了。

心里總是空蕩蕩的沒有著落，宗寶盡力掩飾，不讓母親察覺。

夜里又失眠了，宗寶起身在自己的房間里吸煙。煙在身體里并不能起什么作用，黑暗之中壓抑不了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