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鎏國。

將軍府

琉璃整夜無眠站在開滿海棠的庭院若有所思看著遠方。她心一直抽痛，仿佛失去某種珍貴的東西。

在拐彎處庭院與東花廳相隔的朱紅色柱子后面，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藍衣男子，他呆呆看著前方一襲白裙落魄的纖瘦身影。

“你確定不告訴她嗎？”藍衣男子身后站著一位紅衣奪目的艷麗女子。那女子便是陰間忘川河的引渡者，她一直以另外一身份陪伴藍衣男子。

“血兒，這事你沒必要知道。你只管幫我拿到麒麟心就可以了。”身后的女子另外一身后便是易軒楠的背后軍師。隱藏守在她心愛男子身邊，忍著單相思之苦，不盼能與他廝守，只盼等某一天這男子回頭看自己一眼。可這男人為了地位一遍遍利用她，如今又為了琉璃怕永世墮輪回，失去她忘記她。要她深入虎穴，去閻皇殿中偷取永生不死的麒麟心。

“值得嗎？”血兒哀思如潮，她說這句話是問易軒楠同樣也問自己。

“沒有值不值得，心已經不允許我放棄她。”易軒楠發出肯定的語氣。

血兒淚眼朦朧看著易軒楠的背影。怪自己怎么現在才發現，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從自己在戰場中引渡一班戰死的士兵亡魂，被他英勇殺敵的英姿給吸引住，不能自拔迷戀他，為他背叛陰間。每次他出征她就要去生死閣刪改他的生死資料，他的神勇其實都是她的功勞。他說得沒錯，她的心已經由不得她了。

陰間

奈何橋

橋頭站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婆婆，在她旁邊是一口深得不見底的大甕。她正在為經過奈何橋的亡魂發孟婆湯。

顧辰楓走到孟婆跟前，孟婆遞給他一碗湯。他沒有接，他沒見到他想見的人就不打算過這橋。

孟婆放下手上的碗，指著橋頭的某處。

顧辰楓順著孟婆指著的地方看去，很多亡魂聚在一起，看不清黑壓壓一片。

“小伙子，他們也跟你一樣在這里等候他們想見的人。他們等到都忘了自己等候多長時間了。其實他們想見的人早就過了橋，但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想見的人也看不到等候他們的人就在哪里。”孟婆的聲音洋洋盈耳，聽著讓人非常舒服。

“我怕我會忘記她。”顧辰楓的心忐忑不安。他明白孟婆的意思，他等她與不等她結果都是一樣。

孟婆從新裝一碗湯，遞給顧辰楓這次他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喝下去。

孟婆并沒有要他喝下去的意思：“你從這湯里看到什么？”

顧辰楓盯著碗中湯，剎那間湯里竟然浮現出他從出生到跳崖的場景。顧辰楓大惑不解看著孟婆。

孟婆和顏悅色嘴角上揚露出和藹的笑容：“這湯是按每個亡魂生前的淚水累積而成的。喝下去才能消除今生過往種種悲歡離合。你倘若跟她真有緣，來生必能再敘。”

聽完孟婆的話，顧辰楓心里舒坦多了，他將手中的湯放在嘴邊一灌而盡，轉身向輪回之門走去。

看著顧辰楓轉身走后的背影，孟婆黯然傷神，她曾經何時也為了等一人而徘徊在橋頭千年。看著他輪回一遍又一遍，她遞到他手中孟婆湯也有數十回了，他卻一次也沒能認出她來。曾經的山盟海誓，在這碗小小的湯里原來是那么不堪一擊啊！

她低頭攤開底下的畫卷，畫卷上是顧辰楓的樣子。幾個時辰前鬼差吩咐她，見到這個男子不必給他孟婆湯，可惜啊！這男子倘若不喝下這孟婆湯，他的下輩子必定會遭受比這痛苦十萬倍的情劫。是她當了孟婆五千年來從沒有遇見過的情劫。永世墮入，直到靈魂毀滅。希望他喝下孟婆湯，能斷前世紅塵。這小伙子的修行很高，無論輪回多少次。他的福氣都不會差的。

閻王殿

一道身姿曼妙的黑影，正使用快速移動法術巧妙避開看守閻王殿的鬼卒，進入殿內。

殿內黑壓壓伸手不見五指，其實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這樣就能憑著麒麟心自身發出的金色光線助她更快找到。麒麟心就是天上神獸麒麟的心，它自身會發光發亮，吃下此物就能不老不死，唯一缺點就是吃下此心之人每月十五之夜必受錐心之痛折磨。

黑影翻箱倒柜，她盡力壓低物體發出的聲響。“怎么就沒有呢？”她撓撓頭，環顧四周。記得以前在自己還是擺渡使的時候帶過贖罪孤魂到閻王殿請罪時候見過閻王正在鑒賞那東西。當時他就放在審判臺旁的黑色書架上。怎么現在沒有了，殿內一點光亮也沒見著。

“你找不到的。”熟悉的陰氣，相同的聲音由頭頂傳來。黑影仰頭，一身素白飄逸的衣裙，一張和黑影一模一樣艷美的容貌，映入黑影因驚嚇而失魂的眼瞳中。

“星兒，你怎么.....。”待白衣女子從房頂飄落到地上站穩腳，黑影發現白衣女子的身體竟然呈現半透明的現象。

星兒苦笑，帶著冷嘲熱諷的語氣一步步靠近黑影。“我的好姐姐血兒。我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拜你所托的啊！”

血兒走向前一步，想牽起星兒的手。可怎么也碰不到她，她驚慌失措嘗試了幾遍，結果都是她的手穿過她身體。

星兒退后一步，表情泰然自若。“你為他這樣付出，他曾正眼看過你？你為他改寫生死簿，為他離開冥府，你現在開心嗎？幸福嗎？我的姐姐。你可知道？我不忍心你被鬼差通緝變得流離失所。我幫你頂下所有罪過，變成一個鋪在閻王殿上一塊小小的琉璃瓦。”

星兒的話如同萬箭，毫不留情穿過血兒的心。“都怪我。怪我貪玩，把你帶到這里。卻拋下你在這里受罪。”血兒已經淚流滿臉，就算易軒楠再怎么對她，她也沒曾流過一滴眼淚。

“不是你的錯，你死了我也活不了的。你別忘了我們可是一蒂雙生的兩生花。”星兒的語氣平和了許多，或許這也許是她們的命運吧！

三千年前，黃泉路旁除了開滿彼岸花，還有少數的雙生花。有些運氣比較好的花，長得比較近忘川河。這樣她們就可以沾沾那些超渡過的亡魂身上的金光，那些金光可以讓她們能擁有七魂六魄的實魂。（實魂：任何凡人都能看見的靈魂，她們只能有七魂六魄，沒有心。)而她們就是那些運氣好的花兒其中一朵。

星兒撫摸著血兒臉部的輪廓，她知道她永遠都不能像以前一樣為她擦淚了。“血兒，花本無心。但我們現在卻多了一顆心。你只要看見他幸福就開心的心，而我的心卻是只要你幸福就什么都可以。”

血兒看著星兒熟悉蒼白的臉。頓時六神無主，張開手臂想把星兒擁抱在懷里。她忘了現在的星兒只是一個靈，她穿過星兒的身體，重心不穩一個蹣跚，險些跌倒在地上。

星兒看著她，露出一個溫柔苦澀的笑容：“血兒，我倆命該如此。花永遠朝對方的反方向生長，到臨枯萎的時候費勁力氣才能看見對方一眼，但我們比彼岸花好多了。”

血兒含淚默認星兒的說法，她知道星兒是要她苦中作樂。她也明白這也是星兒的風格。“對了，星兒，你知道麒麟心在哪里嗎？”血兒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后勺。差點誤了大事。

“麒麟心早就被偷了。”星兒早就知道她來這里是為了偷取麒麟心幫助易軒楠。

“偷了？你知道還有什么可以不老不死的嗎？”

“知道！一顆至真至純的心。你可以找蕭箐。但是你要知道她把至真至純心挖了出來。下輩子，會變成什么人。你我都不敢保證。”

蕭箐？她是知道易軒楠身邊是有這么一個丫鬟。可是她畢竟是凡人，她不是神族的人啊！她會不會把心掏出來？任誰也說不準。

星兒慢慢飄近走了神的血兒。她要好好記住她的姐姐血兒，以后她們沒有相見之日了。

“血兒。”星兒低聲輕喚血兒。“記住我的話，想活命別回來。”

星兒的話把血兒的思緒拉了回來，但眼前一片漆黑。早就沒有星兒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