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于營二樓閣宇燈火通明，隔間東南墻面上，一幅美人圖格外引人注目。畫中女子手執長鞭，英氣颯颯，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番輕視。

初見雪嫣，她一身男兒裝，眉宇間抵不住幾分英氣，只是伊稚斜還未見過這等面容俊秀身量瘦小的“大漠壯士”，卻未想箭術和騎術竟未有幾人能及他。

若說世間有女子膽兒大，雪嫣自是數一數二之人。二次重逢，她孤身一人橫闖狼群，伊稚斜出手救了她，她卻斥責他利箭太快，穿了狼心，如何去用狼心醫治父親的病。

再后來...伊稚斜竟驚奇發現她是個女子，眉間的朱砂配她如傲雪寒梅，憑他王子身份，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偏就她...欲罷不能。

強行換得的結果竟是她自愿入長安成為細作。

她就算冒著生命危險成為細作，也不愿成為他的女人么？這大漠中想做王妃的又何止千萬，可為何偏她不喜歡？

伊稚斜靜坐在榻上，癡癡望著墻上畫像......她喜歡強者，若她還活著，看見如今自己已是匈奴單于，那她.......

“單于！”頓玉閼氏冰姿冷艷，身量勻稱，一身橙色長衣，披風搭在肩上，領口狐毛纏繞。發中幾粒雪花化去，只留下幾滴晶瑩。搖擺著身子走到畫像之前，卻在下一刻死死盯住畫像上的女子，殷紅的指甲陷入手掌?！斑@是....”

“你來做什么？”

隨后進來的日瓦遲滿懷愧疚，“單于，頓玉閼氏硬要進來，我未能攔住，請單于恕罪?！?

伊稚斜揮手，“出去...”

“吾一生至愛——雪...雪嫣之像...”頓玉閼氏若有所思。一步步向伊稚斜走來，“你究竟是有多愛她？甚至不斷從我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難怪...”頓玉閼氏用指甲撫上自己的臉，“這張臉...和姐姐長得是很像的么？”

“單于娶我之時，我不過八歲而已，八歲啊......我原以為是天命所歸，竟，竟是...是因為姐姐么？”

瞞了十七年，自知頓玉看了畫像已然明了，伊稚斜便無一保留，直冷冷回了句是。

“單于不愧是單于，此事...竟能瞞我十七年？哈，倒是活該了姐姐離開你。你這樣有心計的人，又究竟真正的愛過幾個人？”

頓玉想著他對自己恩愛時說的情話，竟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他只是將自己當作姐姐的替身，那么靈合的出生也只是個錯誤么？十七年來自己的努力竟敵不過姐姐的決然離開？越想越是心痛，竟不知不覺冷顏諷刺出口。

“你愛過大閼氏么？自然是沒有的！因為你不過是把她當作你奪位的棋子。至于我和靈合...既然是一個錯誤的替代品，那我...就用一個正確的方法去結束它！”

頓玉傷心離去的背影，卻絲毫沒有打破沉寂。只是有那么一瞬，伊稚斜的心似乎被牽動了。當然，這不足以改變他對雪嫣的感情，旁人不理解，他當然也有真正愛過的人。

雪嫣喜歡強者，他便成為了大漠的最強者。

*

頓玉閼氏回到帳房，帳中裝飾一如往昔，卻又是多少的物是人非。指尖滑過靈合稚嫩的肌膚，熟睡中的嬰兒不時從口中吐出小泡，但這些也都不重要。下一刻頓玉閼氏合手緊緊捂住嬰兒的口鼻。

“不要擔心...母氏一會便下來陪你...”手掌收了收，不留一點空隙。既然單于對自己的寵是出于姐姐，那么靈合...又不是姐姐生的?？蓡斡谝琅f很疼愛她不是么？

松了手，頓玉閼氏趕忙將手指搭在靈合的鼻子下，鼻息卻微微弱弱。“靈...靈合...”

“來人！叫日瓦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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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印在雪中深入淺出，伊稚斜任馬隨意走動，身后單于營早已消失不見。

頓玉那個女人長著寵竟想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她究竟有幾個膽子？膽子......伊稚斜依稀還記得在狼群中尋的雪嫣之時，她眼中的嘲諷。

她說“你真當我對付不了它們么？收起你的憐憫心，我不需要它！”

*

“嗷嗚——”嚎叫聲驚了馬匹，險些摔著正在愣神的伊稚斜，穩了韁繩，遲疑片刻，順著聲音方向奔去。

雪嫣......

兩只狼，三只雪狐，一個女人。望著女子落荒而逃的模樣，伊稚斜的唇角不由勾出冷傲的弧度。果然，能與雪嫣相比的女子從來都沒有。伊稚斜靜靜欣賞面前的女子手中的匕首劃出弧線。被惹怒的狼猛地躍起，咬住了她的小腿。

“嗖——”伊稚斜只一箭便射死了與雪狐糾纏不休的野狼。

女子緊閉雙眼，匕首不停休地揮舞，身下的狼怕是早已失了氣息。

“已經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