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明暗交替,又是一天,瞑焰每日都會向井底投來一些食水,卻少得可憐,甚至只夠長樂一人勉強果腹。
慕容荻避開長樂喂向自己口中的食物,“他分明沒有預備給我食物吃,那是給你的,就算你都吃了也未必吃飽……”笑容燦爛,似乎數天未進食水的不是他一般,這番話幾乎每次長樂送食物到他面前他都會說,這是第三次了。
長樂第三次扔掉手中的食物,“你不吃,我也不吃。”
看著她任性的眼眸,慕容荻笑的更加燦爛,“傻丫頭,我不吃東西……是死不了的……倒是身上的傷,恐怕……”
“不會的!”長樂打斷慕容荻的話茬,蹲跪在他面前,拼命搖頭,“不會的,只是一點皮肉傷,很快就會好的,不是嗎?你是慕容荻啊,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
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不想被他看到,長樂將頭盡可能的埋低。
怔怔出了會神,慕容荻方才緩緩將手撫在長樂后腦,輕輕拍著,仿佛在安慰一個丟了糖果的小孩子,“怎么那么愛哭啊?咳咳……”
“怎么咳得越來越厲害了?你不是妖怪嗎?妖怪怎么會咳嗽?”長樂抬起頭,睜著一雙腫的宛若桃核的眼睛,關切的說道。
“咳咳……為什么你說的關心的言語總是那么另類?咳咳……傻丫頭,妖怪也是血肉之軀啊……”說著有些眷戀和貪婪的看著長樂。
長樂似乎被這樣的神情所蠱惑了,她從沒見過男子有如此魔力,哪怕孱弱不堪依舊光彩奪目,縱然是滿眼迷亂,也風華絕代。
不似重傷浴血,卻更像酒酣人醉……
京城,倚紅軒內二樓的包廂里,一青衣男子面沉如冰,“找到沒有?”下首三個黑衣人畢恭畢敬的跪著。
“啟稟主上,屬下這幾天翻遍京城每個角落,都不見公主下落……主上看是不是派些人出京?”為首的一人開口道,卻是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
“嗯,你們三個是鴻閣最出色的暗使,都找不到……泓滟,你找幾個伶俐的身手好的去城外找,公主一個弱女子,即便有駙馬在身邊也未必走得多遠,切忌不可放過一點蛛絲馬跡,生要見人,死,不可以也不準許有這個意外,知道嗎?”
“是,主上。”
“嗯,你們下去吧。”
“是。”泓滟退出前留戀的望了望眼前的男子,眼中劃過一抹隱隱的痛楚與不甘。
“澤兒——”待三人退出,屋內屏風后轉出一個身著紅衣的中年女子,正是這倚紅軒的老鴇。
“秋姨……你說公主會平安的是不是?”剛剛還面冷如冰,沉著的指揮暗使行動的首領此時竟如一個迷了路的孩童一般迷茫,明清秋望著眼前的白宗澤不禁嘆了口氣,“你和你爹一點都不像——”
“秋姨,你又想起那些傷心事。”白宗澤輕輕挽住明清秋的胳膊,說道。
“哎,你呀,統領鴻閣指揮暗使的時候呢,真是那么回事,呵呵,可是一沒人的時候就像個孩子了,還有這癡情的樣子,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
白宗澤未回答,扶著明清秋坐在一旁,自己便走到桌前,斟了杯酒灌下。
“黃小姐,快進門了吧?”
白宗澤手中的酒杯微頓,隨即藍袖一揚,酒到杯干,方道:“想是快了吧,都是爹在操持,與我無干。”
“這話可不是孩子氣了?你娶媳婦,和你無干叫什么話?我看那黃小姐倒是好的,你別看你秋姨在風月場上,這看人的本事一絕!那個公主……非你良陪呀!”
“我心匪石——”白宗澤淡淡道,眼前不禁浮現出太液池邊與長樂初遇的情景,弦斷佳人驚……面上也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明清秋看白宗澤的眼神充滿憐惜卻又滿是無奈,不知道這和他父親截然不同的癡情帶給他的將是福氣還是禍端呢?
白宗澤走到窗前一株栽在盆內的杏花前,以手撫枝,“你在哪里?你可知我有多么擔心?”這杏花便是丹杏的化身,那日長樂與慕容荻離開,卻未來得及帶走丹杏,白宗澤隨后趕到,想起當日黃韻兒向長樂討要杏花的事情,只道這話素為長樂所喜,于是便生了愛屋及烏之心,移到了此處。
只可惜倚紅軒內終日無光,門戶緊閉,丹杏極難采集日月精華之氣,因而仍舊只能以花身示人,心內卻早把白宗澤罵上了幾千幾百遍,若非他多事,自己恐怕早就恢復人形回到九華山了。
深夜,白宗澤早已酒醉的不省人事,這些天來每日若非酒醉,他是萬萬睡不著覺的,明清秋為他輕輕蓋好被子方掩門出去。
窗外更深露重,窗內人花兩不知……
一道金光忽然穿窗而入,丹杏花枝亂顫,似乎分外惱怒。
一個白須紅衣的老頭出現在杏花樹前,“噓——你這小妖精脾氣倒不小,再亂動我連根拔了你!”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月老,只見他笑嘻嘻的摸了摸丹杏的枝葉,“哎,老朽可以幫你,卻不知道誰能幫幫那小妖狐哦!”
丹杏花朵一開一合仿佛在回應他,月老從懷中十分寶貝的掏出一個小瓷瓶,神秘的說道:“這可是南海觀音送給我的……哎,便宜你咯!”說著將那小瓶子輕輕打開,一股閃著銀光的清泉緩緩注入在丹杏的根部……
“好啦!”隨著月老聲音剛落,眼前紅光咋起,再看那花盆早已空空如也,盆邊卻俏生生立著一位千嬌百媚的紅衣女子。
月老瞪圓了雙眼,吹著胡子道:“嚯,當真是顏如春花,艷冠群芳,嘿嘿,我看那個小公主都被你比下去了,那死狐貍真沒眼光!活該!真是活該!”
丹杏聽聞,顧不得欣喜于他的夸贊,忙道:“月老爺爺你說荻哥哥他怎么了?”
月老搖頭苦惱的嘆息道:“那小狐貍……哎,怕是快不行了,他被瞑焰以七焰陣罩在枯井之中,又身受重傷,此時已法力盡失啊!”
“啊?月老爺爺那還等什么?我們快去救他啊!”丹杏聽了,拉住月老就往外走。
“我可不行!”月老連忙甩開丹杏的胳膊,“仙魔疏途,我現在幫你都是偷偷的,那瞑焰……不但不是善茬,而且鬧大了,我這小小月老怕是要到斬妖臺上走一遭了,你就饒了我吧!”
“那……那可怎么辦?”丹杏著急的眼圈通紅,不住的跺腳。
“喝了觀音大士的玉露,果然今非昔比,否則你這么著急估計又要現原形了……”月老不理丹杏,卻嘟囔道。
“你——你再沒正經,我拔了你胡子!”
“怎么妖精都一個樣!真是的,恩將仇報!”
“月老爺爺——求你救救荻哥哥——”丹杏眼珠一轉,忽然拉著月老膩聲道。
月老狡黠一笑,“也罷,我雖不能出手,支招總不為過,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