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在丹杏耳邊只說了三個字,“花婆婆。”
丹杏不明所以,“婆婆她——”花婆婆隱居九華山,從未與塵世相聯系,此時忽聽月老提起,丹杏十分困惑。
“你快快回去見了婆婆便知道了。”月老似乎并不想多說,見丹杏仍舊不明白,也不再解釋,徑直走向窗外,漸漸與夜空融為一體,無影無蹤……
“你還不快去,你的荻哥哥怕是等不了了……”耳邊傳來月老若有似無的聲音,丹杏方定了定心神,欲走卻又停住。
望了望窗前空無一物的花盆,微一沉吟,丹杏從發間摘下一朵杏花扔進了花盆,眨眼間一株杏花便怒開盛放于其中……
回頭又面容古怪的看了看熟睡中的白宗澤,方靜靜隱去……于是,倚紅軒二樓的包廂內又恢復了初時的安寧,如同從未發生過什么一般。
白宗澤一夜無夢,當倚紅軒晨光灑窗的時候,他已經起身梳洗完畢,未曾回府便直接從倚紅軒上朝去了,這些天來一直如此,似乎他早已忘記哪里才是他的家……
朝堂上,佑淳帝依舊圣明無比,只是似乎他的生命從未出現過長樂一般,白宗澤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先是亂點鴛鴦譜,將本該成為自己妻子的長樂嫁給了一個橫空出世的山野草民,然后又將親生女兒逐出皇室,甚至還要逼迫駙馬休妻……
望著皇上白宗澤仿佛從未上過朝一般,那御座之上的男人面容仁厚,但心思卻是神鬼莫測,伴君如伴虎半點不假啊。
“國舅,宗澤與郡主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理完國事,佑淳刻意留下了白展鵬父子還有黃丞相。
“啟稟皇上,都已差不多了,只等圣上下旨,便可立即迎娶郡主了。”白展鵬恭恭敬敬的答道。
“哦?那朕怎么覺著宗澤這孩子很不開心呢?”佑淳帝慈祥的笑道,仿佛一個普通長輩在和家人們閑聊子侄們的婚事一般。
“回皇上,微臣不敢,皇上隆恩浩蕩,宗澤惶恐萬分,只怕白家寒微委屈了郡主,又怎敢有不開心?”白宗澤聽言跪地似乎十分害怕。
“嗯,這樣甚好,那就等朕好好擇個吉日給你們完婚吧!黃丞相,韻兒雖是你的女兒,卻也是朕的義女,皇宮也算得上是她的半個娘家了,不如讓她進宮待嫁吧!也可以順便陪陪朕……”佑淳的語氣表面是商量實則卻是不容質疑的命令,只是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那往日犀利洞明的眼神竟有些微的落寞閃過。
白宗澤懷疑自己看錯了,卻發現父親也正詫異的望向自己。
黃丞相有點遲疑,但還是小心翼翼的躬身遵旨了。
下了朝,三人一同走出尚書房,黃丞相率先道:“白兄以后咱們可就是親家了,哈哈——從此白黃一家親!”
“黃老弟客氣了,哈哈,咱們同朝為官數十載,本來就是親如兄弟的,如今不過是皇恩浩蕩,讓咱們來了個親上加親——哈哈……”白展鵬說著與黃丞相會意大笑起來。
白宗澤看著父親與黃丞相相互打著官腔的客套,無心逗留,也不打招呼,默默的從旁邊走過,徑直向皇宮角門走去。
“畜牲,你去哪?”忽聽白展鵬怒喝道。
“白兄息怒啊——”黃丞相連忙勸道,眼中卻滿是好奇的神情。
白展鵬也不顧黃丞相在旁,緊走幾步,到白宗澤面前道:“你去哪?跟我回家!”
白宗澤聽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無所謂的回道:“好,回家。”說著走到父親與黃丞相中間,對著黃丞相道:“大人請——”
“宗澤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呵呵,不用客氣。”黃丞相微微感到氣憤有些尷尬,便訕訕的說道。
白展鵬也不便再發作,給了白宗澤一個“回家再說”的眼神,便攜著黃丞相笑容滿面的率先朝宮外走去。
宮門前,黃丞相方與白家父子道別上了官轎離去。
這邊廂,白展鵬剛要說什么,卻見白宗澤已經頭也不回的朝著角落里的一定小轎走去。
“畜牲!你給我回來。”白展鵬叫道。
白宗澤身形微微一頓,卻并沒有回頭,似乎冷笑了一聲,腳下再無停頓,小轎布簾起落之間,白宗澤英挺的背影便已不見。
地牢中,長樂無力的依偎著慕容荻,盡管已經春暖花開,但夜風還是很冷的,尤其是在這冷石砌成的枯井中,風不知從哪里吹來的,如果是夏天應該是很涼爽的,但是此時卻是比較難挨的。
慕容荻身邊也沒有很溫暖,他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睡了很久很久了,傷口盡管不再流血卻也沒有愈合的跡象,身體也似乎越來越衰弱,若不是偶爾發出的咳嗽聲,似乎就像昏迷了一般。
長樂握著他的手,沒有很冷,淡淡的溫度,不能溫暖她,但卻也可令她安心。
“顰兒——”不知過了多久,慕容荻輕聲喚道。
聽見呼喚,長樂連忙睜大了眼睛,“我在。”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的呼喚,長樂清楚他沒有醒,只是在睡夢中的呼喚,但她仍舊忍不住回答他。
“顰兒——”再次的呼喚,令長樂有些錯愕,隨后她看到慕容荻碧色的眸子正凝望著自己。
“你醒了……”
“我好多了……你不用擔心。”看著長樂揪心的表情,慕容荻安慰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我什么都知道的。”
慕容荻隨意的歪著身子,用手指摩挲著長樂鬢邊細碎的發絲,“顰兒,你笑起來很美,你知道嗎?”
長樂一邊習慣的感受著慕容荻指腹的溫柔,一邊隨口道:“怎么忽然說這個?”
“因為——”忽然收起斂住眸子里的光芒,“你很久沒有笑過了。”
在這種時候,這種境遇,他竟然還有心情觀察她有多久沒有笑過,長樂不知道是詫異還是感動,畢竟這種勝過生死的關心令她無法不從心底震顫,身體最深處的某根弦好像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激起了一波波的弦外之音……
“如果……”長樂將已經思考醞釀了很久的一件事情終于擺了出來,“如果瞑焰十五那天來……的話,你現在根本無法與他抗衡的是不是?”
慕容荻但笑不語,輕劃著長樂面頰的指腹依舊如故。
長樂似乎也沒有打算要他回答,繼續道:“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我凡胎肉體自然是只有任人魚肉的份。”說著冷笑一聲,“上天真是可笑,既然令我擁有能夠令三界混亂,乾坤顛倒的寶貝,卻是自己用不得……”
說到這里,她輕輕躲開慕容荻的指腹范圍,“慕容荻……”
“嗯?”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長樂神情鄭重的望著斜躺在面前鬼魅如妖卻又傾倒眾生的人,眨了眨眼中莫名的水汽,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好。”粉唇微動,僅僅兩個字卻令長樂整個人呆在當下,而說話的慕容荻卻依舊風輕云淡,臉上笑得也是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