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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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Eric躺進醫(yī)院的第四天，后媽——趙阿姨放不下心從重慶趕往BJ，梅老先生得以解放，感到十分快活，高聲念道：不羨黃金壘，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登臺，干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

Eric高喊道，媽，茶癮犯了，茶癮犯了。

趙阿姨自上次和Eric恢復(fù)關(guān)系以來，對待Eric視如己出，于是笑道，你個先娃子，躺在床上還能喝茶？

Eric說，不是我，是梅老先生。

趙阿姨一臉迷茫，他……茶癮？

梅老先生似十分不屑，你看，對牛彈琴吧。

Eric就笑，解釋道，爸爸剛才念的是茶圣陸羽的一首關(guān)于茶的詞，是說喝茶的境界不羨慕黃金高墻，不羨慕白玉制作的杯子，不羨慕入朝為官等等，這還不是茶癮犯了啊。

趙阿姨笑呵呵的，模仿梅老先生的口氣說，千忘萬忘不能忘，梅老先生銀針茶。

梅老先生呵呵大笑，說，嗯，老婆子就這點好，雖說對牛彈琴，但既然有茶，也不妨對牛一飲。

趙阿姨從包里不光拿出茶葉，連帶茶盤、茶托、茶杯、甚至連泡茶的鑷子等都帶齊了，梅老先生興致大發(fā)，隨口吟道，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碗茶；舉頭看日影，已復(fù)西南斜；樂人惜日促，憂人厭年賒；無憂無樂者，長短任生涯。卻是白樂天的《兩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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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姨去燒開水，梅老先生茶癮一來，等在一旁搓手，催問道，好了沒有？好了沒有？Eric呵呵大笑，趙阿姨也笑著說，我這些天沒來，也沒見你要喝茶啊，我一來，就這么等不得，莫非我就是姓茶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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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先生端起茶杯，深吸一口茶香，叫道，好香……茶，然后輕啜一口，閉目品位，由唇至舌，舌底生津，好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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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姨看著梅老先生喝茶的模樣，不再打擾，只拿眼神像是愛護一個孩子一樣的看著，臉上滿是幸福，Eric被這一幕震驚了，這兩老一輩子吵吵鬧鬧，可是幸福就在這一茶一觀之中，心意相通，神靈清談，仿若高山流水，景行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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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外傷本也恢復(fù)得快，趙阿姨自前次BJ過年，Eric喊了一聲媽之后，更是將蘊含了近30年的感情一股腦的傾瀉下來，不光在吃食上精心調(diào)理，甚至換洗衣服，甚至擦身體，接尿液等活兒一股腦接了過去，Eric害羞，拉不出尿，趙阿姨就柔聲說，先娃兒，噓噓……Eric還真的一瀉千里，十分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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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先生冷眼旁觀，十分之不高興，說，給我端屎端尿都沒那么盡心。

趙阿姨就說，先娃兒是小輩，你吃什么醋來？

梅老先生恨，不理。放眼窗外，風(fēng)光旖旎，綠植成蔭，蟬鳴蛙聲，好一個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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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日子也并非全是如此溫馨，車管所和警察局分別來了一次處理交通世故，羅羅嗦嗦記了筆錄，還反復(fù)叮囑，傷愈之后要到警察局報到，照例15天的拘留，Eric心想，人民警察真是一絲不茍，剛出病房，又進牢房，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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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比這世道還黑暗的事情。那天，Jennifer剛走出病房，Ken就沉著臉進來，不發(fā)一言，只是看著Eric。

趙阿姨感覺像是尋仇，立即搬座討好道，您……座。

Ken也不答話，十分冷峻地一屁股坐下，只聽到撲通一聲，將椅子壓垮翻倒在地。

趙阿姨忍住笑，抱怨道，這年頭橋梁、樓房都是豆腐渣，怎么醫(yī)院的凳子也如此不牢靠？

Ken十分冷峻地從地上爬起來，眼中似乎要噴火。依然不發(fā)一言，看著Eric。

趙阿姨又搬了一個凳子，撐了撐，說這個牢靠，送到Ken的屁股下面。

Ken再也不坐，怕一座再次翻倒破壞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冷冷地說，你病，裝可憐……

梅老先生一聽直皺眉頭，掀起白胡子就待接口，被趙阿姨的眼色無情制止，但是，趙阿姨看到Ken咄咄逼人的模樣也十分不忿，就將他屁股后面的凳子搬走，意思是說，看你橫的，還給你搬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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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Ken看到Eric久不說話，就想，看你能裝到何時，老子坐下來等。想著一屁股坐了下去，沒想到屁股這次是采取了自由落體運動直接翻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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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趙阿姨、梅老先生實在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趙阿姨更是捧著肚子笑得喘不開氣。Ken尷尬地坐在地上，依然想保持一幅高倉健似的冷漠，只是屁股太疼，咧著嘴，冷漠得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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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率先忍住笑，說，嚴肅點，嚴肅點，聽Ken訓(xùn)話……

Ken再次從地上爬起，伸出食指，先指了一下趙阿姨，然后指了一下Eric，意思是說，你們……這群王八蛋，老子沒完；最后，將一陽指指向了梅老先生，梅老先生白須飄飄，凜然生威，一瞪他，Ken的一陽指立即像段譽的六脈神劍沒了功力。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事先寫好的信，一把扔在Eric的病床上，然后霍然轉(zhuǎn)身離去，將門帶的砰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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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先生拿起信封一看，只見上面用毛筆寫了三個字：挑戰(zhàn)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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