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月光打開香袋，里面一張字條再無其他。字條展開只巴掌大小卻密密寫滿了小字，無奈只好披上短褂，下床燃上半支蠟燭。

看著字條，恨雪忍不住淺笑，以為元意能寫出什么絕句來，沒想到竟完整的將《蒹葭》書寫了一遍，他的字跡并不出眾，文成若靜下心來都比他寫得好看。恨雪有些哭笑不得，先人留下的詩句倒是給他行了方便。

夜里睡不安穩，早上便懶得起床了，竹書沏上新鮮的茶水給恨雪洗眼明目，簡單吃了早飯后乘車去往城外龍泉寺。

不是上香的好日子，所以寺里的人不多。

上香還了愿，恨雪吩咐竹書取香案上的簽筒，她很少求簽，多時候是擔心所想之事求不到滿意的答復。可事到如今，卻不得不靠這幾支竹簽來為她指明接下來的路該如何往下走了。

閉上雙目，虔心誠求，直到一直竹簽被搖出方才睜開眼。竹簽上標著二十八，她搭著竹書的手起身向解簽的算命先生走去。

那算命先生遠遠便見恨雪走過來，待她走到跟前，捋了捋胡須問道：“小姐解簽？”

“問姻緣。”恨雪一臉羞澀，雙手將竹簽遞給算卦先生。

“二十八簽。”先生隨口說道，然后將簽文拿出來遞到恨雪手上。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頭上“大吉”二字，中間簽文寫道良謀相對說知音，莫教錯過又來春，此際好調琴瑟韻，真是風清月白人！最下面是副《萬物逢春》圖。

恨雪反復斟酌著簽文上的字句，內容雖一知半解，卻無法完全參透。她從荷包里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案之上，說道：“小女愚鈍，還請先生明示。”

那先生先是搖頭將簽文背誦了一遍，說道：“此簽乃是大吉，若問姻緣，便是良緣巧合此際可以說成，應該長速下聘，不可遲延拖，若遲這恐生變也。”

若當真大吉怎又會生變？恨雪垂下嘴角向算命先生道謝后便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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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挽著恨雪的胳膊出了廟門，嘴里啐道：“什么狗屁先生，就是江湖騙子，小姐休要聽他胡說八道！”

恨雪搖了搖頭，表示她對算命先生的話沒有在意，可心里卻覺得不無道理，現在她與元意之間最怕的就是變故。

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急著嫁入王府，更不能讓他覺得疏遠，一聲輕嘆，自知又自尋煩惱了。

上了馬車，恨雪對竹書說道：“聽說近來你與立山王身邊的弄笛走得很近？”

“還不是因為小姐與他家王爺的事。”竹書的語氣中略有怪罪主人的意思。

恨雪從衣袖中拿出元意的香袋遞給她，說道：“尋個機會把這個交還給王爺，見了弄笛別亂說話。”

竹書正想辯解，看見遠處弄笛在向她揮手，她得意地說道：“看來小姐要親自出馬了。”

用眼神告誡她閉上嘴，恨雪下車向元意走去。行禮問安，元意將她扶起，說道：“以后見面不要再行禮了，顯得生分。”

“就算是夫妻，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她好心提醒，卻被元意鉆了空子，說道：“妹妹若是做了立山王妃，我定不會讓妹妹受這般辛苦。”

恨雪瞬間羞紅了臉，默默地拿過香袋放到元意手里，說道：“王爺胡言亂語，當心污了佛門清凈。”

元意放聲大笑，自從認識恨雪以來整日都因為她寢食難安，以為她是水之一方的伊人，任憑他苦苦追求。原來她早已與自己心意相通，看來要盡快去求賜婚了。

“佑蘅，你入宮選秀的這段日子，我心心念著的只有你。”當著恨雪的面稱呼她的乳名，元意終于如了愿。他在心里向恨雪起誓，一定不負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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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恨雪悶悶不樂，昨日夜里她借著微弱的燭光在香袋的一角繡了個“意”字，也許是手藝不精，才沒能引起元意的注意。

就快到年下了，元意允諾若一切順利，不出正月十五賜婚的圣旨便會下達到丁府。側妃也好，正妃也罷，只要他元意一心一意，也不枉恨雪賭上全部身家性命。

一陣馬蹄聲將出了神的恨雪拉回來，車外的竹書告訴她是大公子迎面過來。

一車一馬停在路邊，恨雪掀開車簾，看著武修問道：“兄長這是要去哪里？”

武修的興奮溢于言表，答道：“去兵部取文書，年前就要跟著隋將軍到軍營報道了。”

“這么急？不能告假么？”暫緩幾日便是要年下了，恨雪眼中盡是對武修的不舍，邊關戰事再緊要，總不會獨缺他這三五日。

“早些過去適應也是好的，況且辭此去與隋將軍同路，定會多有照顧，妹妹不比擔心。”武修握緊韁繩，“時候不早了，我得趕快過去，妹妹也早些回府，秀翹嚷著要找你呢。”

提到聽白，二人不禁笑了，各自行向相反方向。

到家后，連熱茶都沒能飲上一口，聽白便纏上來，拉住恨雪的衣角，雙眼明亮有神又帶祈求地看著她，令她不敢直視，她說道：“有什么事直說便好了，做這副樣子干什么。”

聽白依舊扭捏，恨雪不理她，在屏風后面換了身常服，出來時見她用圓嫩的手指絞著藕荷色朝顏花繡樣絲帕，恨雪一把搶過絲帕，說道：“如此不懂得惜花，何苦糟蹋。”

“長姐言而無信又如何解釋？”聽白撅起粉唇，恨雪更是糊涂她這番興師問罪的來由，“說好送秀翹的玉葫蘆呢？”

恨雪哭笑不得，原本哄騙的敷衍竟被她當了真，腦筋一轉，故作難色說道：“不是我這個做長姐的不念著你，只是進宮選秀時得榮妃娘娘召見。娘娘見那玉葫蘆別致得很，就要了去。”

聽白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宮里的娘娘竟會跟秀女要東西，嘟囔道：“皇宮里什么物件沒有，偏和我搶。”

“不要惱了么，”恨雪示意竹書去拿首飾匣子，“隨你喜歡，挑一樣吧。”

勉為其難，聽白拿了心儀已久的梅花竹節碧玉簪（1）離開恨雪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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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梅花竹節碧玉簪：明天啟七年，1974年南京江寜殷巷沐睿墓出土。梅花竹節紋碧玉簪長12.8厘米，簪首直徑1.3厘米長13.8厘米，簪首直徑1.6厘米同出土兩件，形制相同，簪首作錢紋，通體雕琢竹節紋，上部飾數朵梅花，末端作竹子截面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