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咬著牙根，牙齒的摩擦聲像只饑餓的野獸，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口水順著嘴角漓在衣領，一邊絮叨著，一邊仰頭狂笑著，我想阻止癲狂的小志，卻被他一把推了回來，三寶兒朝我搖搖頭，我長嘆口氣，任由小志無意識的瘋癲著。

那本是一段真實的時光，卻被歲月腐蝕的有些模糊，直到今天，我都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個夢。

在那個空間里，我們這群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神志不清的佇立在原地，經歷了世事的洗禮，我們都找不到方向感。即使想起紅姐厲娜，想起三寶兒雨軒，想起跟我一起痛并快樂著的兄弟們，我依舊會被心里的失落感所感染。那不是一個傷感的夜晚，卻讓我們的心里有著絲絲的灼痛。

小志還在囈語著，剩下的人都說不出話，想喝酒的繼續喝酒，不想喝酒的就一支接著一支吸煙，小包間里烏煙瘴氣，我覺得我快窒息了，披著外套走出了包間。

吧臺里坐著一位臃腫的夫人，滿臉的笑意，看我坐在吧臺喝悶酒，一臉諂媚的遞給我一條濕毛巾：

“小帥哥，找個妹子陪你玩兒玩兒啊？”

我搖搖頭，趴在吧臺上不想說話。

“玩兒玩兒吧，良宵苦短，看你長這么精神一個人悶著有啥意思啊？”

我抬頭盯著婦人，婦人看我滿眼的血絲和沒有善意的眼神，終于噤了聲。

包廂里瘋狂著的少男少女不時的攙扶著去衛生間嘔吐，客廳所在的小街傳來的警鈴聲，還有男人們酒醉后張狂的咒罵，我在角落里窺視著他們，就如同窺視著失了魂魄的自己。慘淡的月光讓我心里發涼，我想讓那個溫柔的懷抱接納我，我想對厲娜虛弱的說一聲：娜娜，我很累，抱抱我成嗎？

就這樣趴在吧臺上沉沉的睡去，當我醒來的時候，身上披著三寶兒的西裝。這個世界變得安靜了很多，胖婦人坐在吧臺后面打盹兒，我拄著下巴，嘴里發苦，夜生活不算豐富的小城，我們是黎明之前最后的未眠人。

推開包房的門，輕音樂還沒有停歇，大力躺在三寶兒的腿上，習慣性的磨著牙。三寶兒一臉疲憊，看到我還是溫暖的笑笑。除了小志，其他的人七仰八叉的睡了一沙發。我笑著朝三寶兒點點頭，坐在了小志身旁。

小志的亢奮期已經過去，捂著腦袋，嘴里念念有詞：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剛剛一臉狂妄的小志，此刻像個被遺棄的孩子，我知道，他也想找到來時的路。

“小志，怎么了？”

聽到我的問候，小志緩緩的抬起來頭，他并沒有完全清醒，可是他已經透支了他骨子里的歡喜，歡喜過后，小志沒有迎來平靜，而是身心極度的疲倦。

依然蒼白的臉掛滿了淚水、鼻涕，我有點兒慌了，認識小志的這段日子，小志一直是孤傲的浪子，可眼前的小志眼神空洞，長發凌亂的貼在額頭上，口里的涎水打濕了鎖骨，小志緊緊的抓著蛋子送他的撥片，張著嘴看了我半晌，猛的撲進我的懷里痛哭起來。

我拍著小志的背，當時的我只以為小志是因為藥物的刺激精神失控，聽著小志一遍遍的呢喃著那句我愛你，我以為我是理解他的，思念的痛楚，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可是直到后來，我才知道我錯的有多徹底。

那天晚上，小志在我懷里哭得揪心，我的襯衫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的淚水打濕，可我實在道不出那些蒼白的勸慰，只能陪著他掉眼淚。

小志哭累了，神經質的看著手里的撥片，又咧嘴笑了起來，聽著周圍的鼾聲，聽著音箱里傳來悲戚的大提琴，聽著小志細碎的念道，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倦意......

蛤蟆的嘔吐聲傳來時，我的太陽穴跳的厲害，努力睜開眼睛，三寶兒已經把包間的窗簾拉開了，外面下起了小雨，我們幾人誰都沒有開口，這一夜并不漫長，可我們卻仿佛經歷了很多，電`話的提示燈一直閃爍著，有條來自小志的未讀信息：

“大宇，下午三點來送站，不要告訴別人，你自己來。”

三寶兒看我緊蹙著眉頭，張口問我：

“哥，有事兒？”

我笑著搖搖頭：

“沒事兒，你嫂子知道我喝多了生氣了。”

三寶兒點點頭，我們幾人在歌廳簡單的抹把臉，搖搖晃晃的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了。

下雨天，生意不太好，高飛在沙發上和一個白凈的姑娘聊天兒，見我回來剛要起身，我擺擺手示意高飛坐下：

“大飛，下午兩點半叫我起床，我不舒服，睡一會兒。”

說罷回房鉆進了被窩兒，渾身上下使不上一絲力氣，我好像病了，只是覺得冷，可是汗水又讓襯衫緊緊的貼在后背，沒多久我就昏睡過去，可是耳畔總是縈繞著小志的哭泣聲。

原本喜歡下雨天，聽著滴答的雨聲總能睡的很香甜，可這一天的雨聲讓我在睡夢中都覺得冰冷刺骨，我的膝蓋疼的厲害，腰后的濕疹好像復發了，很癢，可我不想動身，就這樣躺著就好，這個城市不屬于我，我只屬于慈恩區，可偏偏這個城市容不下慈恩區，也許慈恩區屬于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我不曾到過的地方。

那個世界應該有大片的土地，沒有煙囪工廠，沒有高樓大廈，只有緊湊的平房和在土地上徜徉著的老牛，那個地方應該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欺騙嘲諷，只有永遠的春天和空氣里好聞的土壤味道。

那個地方，你在哪？

沒等高飛叫我起床，我就已經睡不下了，被褥已經被汗水打濕，找了件干凈T恤套上，看看表，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遠了，慌忙出了門直奔車站。

我不知道小志要去哪里，看著車站里即將離開故土的游子，我想此刻的小志心里也很酸楚吧。張望了一圈兒，沒看到小志的身影，無力的坐在排椅上，等著小志的到來。

車站里一如既往的喧鬧，喇叭里不停的通知旅客檢票，有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車站里的賊，巡視的民1警看看他們，不著痕跡的使個眼色離開了，不會影響他們就地銷贓。還有晃悠著的票販子，看到神色焦慮的人就第一時間黏了上去，我默默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直到肩膀被重重拍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