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絕響憑空來

吳箭鋒道：“你小子是不是特別懷疑婦產科醫生護士都被我收買了？撞猴子也是我設計的？”

“我倒希望是你設計的，那樣你至少可以把多收的錢退給我。那產檢多出來的費用夠我買多少罐奶粉，多少袋紙尿片哪。心疼死我了。”

吳箭鋒知道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道：“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啊，不是我的，你別在我這哭窮。”

“天地良心，怎么不是你的呢？”

“啥？”吳箭鋒氣得差點沒趴下去，這小子，這種顛倒黑白的話他也說得出來？

“看看，你越來越邪惡了吧？又想歪了。我和白晶商量了，孩子一出生了，就認你做干爹。所以這孩子也是你的，怎么著也幫我出點奶粉錢吧。看看我車都還你了。”

吳箭鋒哭笑不得道：“哥，這車它本來就是我的。你還我了，你還有功勞了？”

“那要不我給你開出去賣了？給我兒子換點奶粉去。你不是總誣賴我借東西不還嗎？這車也是東西我也不還了。”晁天明作勢要搶車鑰匙，吳箭鋒手一收道：

“得了，別奶粉錢沒換回來，把孩子他爸弄沒了，小心再碰上撞猴子的。這車危險，你還是給我留下。不過我也沒打算要了，我現在就打電話搗騰二手勞斯萊斯的，放心，這車換多少錢都給咱兒子買奶粉。”

“哎呀，還是我的鐵哥們。為了咱兒子，你可把價賣高點。我現在幫你把車里的東西清出來。”

“我的東西？車里有我什么東西？”吳箭鋒納悶了，他記得車里沒東西啊。

“怎么沒東西呢？你的隨車古琴。”晁天明將古琴拿出來給他送進了化妝室。

車賣了七百零一萬，晁天明女兒出世了快滿月，接到晁天明搬新居買新車添新人的請柬時，吳箭鋒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隨手拿起來。一拉開拉鏈，他的雙眼眨都不敢眨，呆看了足有一分鐘，才猛地將拉鏈拉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將琴放回原處，下班的時候直接提著琴回到了眸霄3009。

關上門的時候，他拍著胸脯道：“天啦，上天開眼吶。”

弄得岑葉霏莫名其妙的，問：“上天開什么眼了？”

“沒什么。我說我們今天的小日子過得實在太滋潤了，真是上天有眼。你做飯吧，我進房間彈琴了。”

進了房間，吳箭鋒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個琴盒，呈現在他面前的居然真的是絕響，遠古博物館丟失的，公安局正在抓緊追查的，魏晉時期嵇康臨刑前彈的那臺古琴。

“亞賽！”吳箭鋒高興地跳了一下，手居然摸到了房頂。

洗漱之后，吳箭鋒無比虔誠地在那臺古琴上尋找嵇康的影子。那晚上這臺古琴得到他的專寵，一直彈到凌晨兩點，他才戀戀不舍地從琴上下來。睡覺的時候還將那臺琴放在床邊，手搭在琴上，有如搭在情人的乳間。

去晁天明家喝酒的時候，吳箭鋒特意將晁天明拉到一邊問，開車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晁天明想了想道：

“猴子和婦科醫院都夠刺激我一輩子了，你還希望出現什么奇怪東東？怎么了？人家買主找你扯皮了？說你的車值不了七百零一萬？這小子，那車才開幾天呢？就直降一百萬了，得了便宜還不賣乖，要我賣，沒七百五十萬，哪涼快哪呆著去。”

“車你借給過誰沒？”

“那么貴的車誰敢借呀？當然除了我之外。”

“那你開著這車逛過博物館嗎？”

“我沒事跑博物館去干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樓蘭新娘跳你車里去了？”晁天明問。

“樓蘭新娘，嘖嘖，你咋不早說呢？你早說那車上有樓蘭新娘，怎么著我也該賣一千萬啦，哎呀，虧了，虧了，虧大發了。算了，咱哥們大人有大量，過去的就不計較了。我今天過來是看咱閨女的，差點喧賓奪主，走，看咱閨女長啥樣子，別不像親爸，像她干爸啊。”

自從絕響無端飛到自己手上之后，吳箭鋒開始特別關注警察對絕響案件的偵破工作，可自此別無相關下文。

而蔣金龍和他的工作組也陷入了僵局，幾百個參觀者蔣金龍是看了不下十遍，就是沒找到一個和白起近似的。那個在古琴前面待了兩小時的老人查清了，叫嵇號鐘，自稱是魏晉時期嵇康的后人，偶然聽說先祖嵇康死前彈廣陵散的琴藏在武漢的遠古博物館，不遠萬里從國外趕回來，一下飛機就直奔遠古博物館。

他腦子中似乎有前世的記憶，站在絕響前，他似乎看到一千七百四十九年那個凄厲的日子。陰暗潮濕的監牢里光線晦暗，牢房里沒有燈，嵇康坐在發霉的稻草上，隱隱約約看到一只老鼠窸窸窣窣地行來，老鼠很肥，毛光可鑒，一條長長的尾巴粗壯硬朗。屋子里散發著屎的臭氣，尿的臊氣，經年稻草的香氣和霉味，還有腐爛的肌膚散發出的死老鼠般的氣味。

“桄榔。”門開了，一個老眼昏花的獄卒撐著豆燈，提著籃子蹣跚著走了進來，牢里有人動了一下，扶著木頭迎來獄卒，慢慢大家約好似的都醒了，一雙雙目光積聚到嵇康牢房的方向，看得見看不見的都朝著那個方向望著。

“先生，喝杯酒暖暖身子，吃頓最后的晚餐吧，到了閻王那里可千萬別說我們虧待了你。”獄卒的聲音溫暖而沙啞，打開雙耳小陶罐，給嵇康遞過去，酒香溢滿了整個空間。

嵇康接過陶罐一飲而盡，伸手拉過那個裝飯的籃子，拿起一只整雞，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啃掉雞腿上的肉，丟掉骨頭，那只肥碩的老鼠一點不怕人，跑過來分享美味，貌似已經和平共處很久了。

將籃子里最后的美餐吃了個精光，嵇康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絕響跟前，撫摸著它，輕輕地輕輕地，好似那是個有生命的東西。

“獄頭！還有多少時間？”嵇康的聲音硬朗高亢還帶有顫音和回聲，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還有半柱香的功夫。”

嵇康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手指在琴弦上撥動，昏暗的牢房里傳出激越的琴聲，好似在給大家鼓勁，好似在給勸慰大家不要氣餒，牢底總有坐穿的一天。彈著彈著天亮了。“咣當”依然是開門聲，兩個身著鎧甲的士兵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嵇康緩緩地站了起來，手上抱著他平生的寶貝，他摯愛的琴，絕響。牢門開了，腳鐐響了，一道陽光射進來，直直地灑在嵇康安詳坦然的臉上。

2012－8－292012－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