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扔高跟鞋砸你

“彈完了？”一個眼皮耷拉的老太太問。

“嗯，剛才彈的曲子，是我作曲的，叫《風賦》。”吳箭鋒心想只怕是這次比對牛彈琴差不到哪里去，給牛來一曲，說不準，它還抬頭‘咩’一下多吃兩口草。這人啦，是醉翁之意不在琴。哎，要是滿地都是知音，我肩膀上的責任就不會這么重了。

“快看看，快看看。”

四個老頭老太太逼著一人占兩人面積的胖老太太撩開衣服，八只眼睛鑒證了老太太被老鼠咬開的一個傷口，一個個嘖嘖稱奇。

“喲，老陳真沒說假話，這小伙子真是神人。”

“小老師，快來看，快來看，錢奶奶昨晚被老鼠咬的地方，剛來的時候還發紅潰爛的，現在你看看一點事都沒有。你真是太神了。”

吳箭鋒哭笑不得，心想你們弄色@情的東西，總要找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讓我暢想一下呀，弄一奶奶讓我看，太勉為其難了。雖然極不情愿，還是假裝看了眼，陪著笑道，“是沒傷。”

“不是沒傷，剛進來的時候還傷得很厲害的，聽了你的琴就好了。半仙，你沒發覺這是你的功勞嗎？”

“我，我不是半仙，我就是一彈古琴的，你們家要是有人喜歡古琴，送我這里來，我免費教。”吳箭鋒真的非常想讓這些熱情的老頭老太太趕緊哪里好玩哪里玩去。

可這些老頭老太太一點都不急，人家有的是大把的時間，能找到地方混點（消磨時間），還不多呆呆？大家圍著吳箭鋒問東問西。

“多大了呀？”

“二十五。”

“哪里人哪？”

“武昌。”

“結婚了嗎？”

“沒。”

“有女朋友嗎？”

“這個，能不說嗎？”

“跟你說撒，我們小區張家丫頭眼光高，我把她介紹給你？武漢大學畢業的，要苗子有苗子，要條子有條子，在銀行上班一個月有大幾千上萬的收入。那丫頭誰都瞧不上眼，估計正好配你，你看你長得高大威猛，心腸又好，還有門吃飯的手藝……對了，你們家房子大不大？房子小了人家可不愿意。……”

“呵呵，大嬸，我有女朋友，我沒房子，您就別操心了，行嗎？我配不上您小區的那仙女。”

“誒，這伢，你有這本事，房子肯定是會有的撒，那丫頭真的人蠻不錯的。……要不你把女朋友吹了我們幫你介紹？”

吳箭鋒非常想大吼一聲，“Getout”讓這些人從這里出去，順手把門幫我帶上，可礙于文化人和尊老的臉面，他一直陪著笑，就差點沒笑出面癱來。

見他們沒把自己當外人，只能無可奈何地退守道：“你們慢慢參觀，當這里是家里一樣，我還要練琴，就不奉陪了。”

“嗯，去吧，去吧，不耽誤你。”老人們真是非常特別無比體諒他。

吳箭鋒一遍一遍地練他的曲子，顛過去倒過來也就《萬壑松聲》，《月湖鴛飛》，《風賦》，接著就是考級的嬰兒級曲目。

奇了怪了，那幾個老頭老太太，居然靜下來在古琴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盯著吳箭鋒不知道是在聽琴還是選女婿，反正是吳箭鋒顛來倒去地彈多少遍，他們就聽多少遍，一遍不落下。回到學堂的小學生似的一會支棱著左腮聽，一會支棱著右腮聽，一會雙手捧著臉聽，那臉上不知道是蒙昧還是癡迷。

吳箭鋒心想你們要是從這里聽出返老還童的功效才是你們狠，聽吧，我奉陪到底。

下午下班鎖門的時候，那幾個老頭老太太還戀戀不舍地熱情道，我們明天還來。

“那我這里改成老年大學？”

“不能不能，可不能糟蹋了吳老師的無痕創傷術，我們明天來學古琴，我帶我孫子來。”

吳箭鋒轉怒為笑，道：“學古琴的一概歡迎，不論年齡。”

第二天聽琴的學琴的來了一兩百人，其中最醒目的是個小姑娘，十七八歲的樣子，被一輛路虎拉過來，坐著輪椅，右腳到大腿整個地打著繃帶，一臉的沮喪，看樣子剛剛還梨花帶雨。推著她的是個中年婦女，戴副無框眼鏡，看她的職業應該是大學老師。陳爺爺跟在后面一路說著什么。

小姑娘叫葉紫，音樂學院舞蹈系的學生，明天有個對美交流演出，也就是美國大學來中國挑選留學人才的面試。葉紫朝思暮想就像去夢寐以求的大學深造，可文藝界的競爭達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名額只有一個，本來非她莫屬。但系里的第二不滿，設下毒計，在床上給葉紫的伴舞吹來枕頭風，第二天練舞空中旋轉的時候，舞伴失手將她摔倒在地，粉碎性骨折，在BJ最權威的骨科都看過了，結論是站起來的可能性都不大，跳舞下輩子再想吧。

小姑娘割過腕，攢過安眠藥，撞過墻，絕過食，吞過金，咬過舌，反正死心已決。葉紫和陳默家住對門，兩家關系非常好，陳默回家把吳老師用古琴給他們治好傷的事說給爸爸聽了，爸爸打電話問了老爺子，后來小區那些瘋了的老頭老太太說書似的，說得玄乎其神，陳默的爸爸就給快崩潰的鄰居葉俊園打了電話。本著死馬權當活馬醫的原則，葉俊園和老婆帶著孩子飛回了武漢。

葉俊園夫婦都是讀著馬克思他老人家的唯物主義哲學進的高校，對古琴治病于無痕之說，壓根就不報任何希望，今天帶孩子來權當散心，畢竟月湖是個非常美的地方，心情不好看看這里的藍天白云，綠荷紅花，心胸自然些須開闊。

吳箭鋒知道那些老頭老太太來呢，就是奔著他的曲子來的，于是他往前一站，大伙就安靜下來。也不廢話什么開始彈琴，因為昨天那幾個老頭老太太已經給他當起了義工，主動維持起了秩序。

諾大的音樂廳里寂靜異常，大家關掉了手機，心存敬重地豎起耳朵聽曲，一百多人愣是安靜得掉根針下去能聽見聲響測得著地兒。葉紫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地遠遠望著吳箭鋒，看著他舉手投足間的瀟灑和淡然，她心中的疑慮去除了許多。

氣功班那些騙子歷來就是利用人的心理在那里裝神弄鬼，其目的不為別的只為孔方兄，找的基本上是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江湖游醫，憑著胡子的長度和白度，年齡的輪數，狀態的老到，騙取人們僅存的一點信任。

吳箭鋒二十多歲的年齡，自然自在、毫不標新立異的裝飾，平易近人的態度，分文不取的氣度，消散了葉紫心中的塊壘。畢竟自己殘是殘了，廢也廢了，認命了。聽聽琴也不損失什么，散散心吧。希望你不要彈得太差，要是裝神弄鬼，我一定扔高跟鞋砸你。

2012－8－9

2012－10－5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