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0.云兮樓
- 蝶亦心_改名為一曲繁弦
- 瀟小兔
- 4030字
- 2012-04-17 11:01:45
多久不見的劉老,又出現在了城府。
“亦心丫頭,住的可習慣?”我笑著點點頭,卻不見宛月一同隨來,有些失落,沒有一只動人的黃鸝在身旁,一切都會暗淡些。劉老將我請入桌邊開始號脈。“溫泉有益將你的經脈打開,這兩日我便用針灸讓你開嗓,你無需擔心。老身會盡全力。”無言以對劉老的謝意,垂下眼眸點頭。
這幾日,劉老按時來針灸,我又過上了安之若素的生活。宛月來過一次,但卻也匆匆離去,只答應私塾休假便來城府,我也不好多挽留。三爺也不在府中,也著實不好開口詢問下人,突然感覺偌大的庭院又是我一人。我來到梅花樹下,撫摸著古箏,很久沒有彈了,三爺今日命人送來時,我都有些納悶,他何時知我懂音律,若我不通曉豈不是又浪費了一件珍貴之物。梅花散落在琴弦之上,彈指之間便已落入春泥之中,閉眼細聽之余還有潺潺流水聲。已步入揚花三月,細柳紛飛之季,而我卻困于這庭院之中。
落花流水,我戀這種傾世的安寧,琴音繞梁,若能平安度過這一世的清苦便可,萬千世界尋一人實屬困難,更何況我也不知如何去尋。
“你到底擔憂什么?彈琴都能出神。”他將我琴弦上的梅葉輕輕的拂掉。我抬頭剛好撞上那黝黑深邃的眼眸,透徹,像一汪水投射著內心,我淡淡的一笑,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夕陽,沾染了一片的幽蘭,也透射了我的心。陽春三月來到城府,現今已經到了八月,三爺是當今圣上的兒子,人稱賢王,朝野上下無不奉承,九爺雖體弱,但卻是最小兒子,盛德龍心,三爺與九爺的往來也異常的頻繁,若這其中不出差錯,只怕這龍椅是二人之一,不知二龍多珠這場戲將來會不會發生。城府上下的人我都已經熟悉,而除此之外的一切我卻一概不知。
我在琴板上,用兩根手指比出向前一步一步走的動作,然后手指指向大門方向,抬頭看著他。他隨著我的手指看了會,然后默默的將手指在琴案上,做出我剛剛的動作,不禁一笑帶動著黑曜石的睫毛,說道“走。”我欣喜若狂,雙眼流露出愉悅之光,嘴角上揚,我想這是我在這深深庭院中嘴角弧度最高的一次。我起身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梅樹下的木琴,便有折身回去,將木琴抱起,“下人自會收拾,何必勞費自己。”我笑著搖了搖頭,步入房內,將琴裝入檀香盒子當中,小心的放入柜中。轉頭之余看到立于梅樹下的三爺,余暉下的他,依然可以散射光芒,柔和的淡金色,即不刺眼卻也溫暖,我低頭淡淡一笑,隨他離開。
當張伯吩咐下人拉開緊閉的紅木大門時,門外候著馬車,兩匹紅棕烈馬,淡紫色帷幔,我撇嘴的細微動作也被轉身的他盡收眼底,他一邊向前走去,掠過停在一旁的馬車,一邊說道:“不必跟太緊。”我一驚,是不是三爺身旁有一女子會惹人猜疑,我便放慢腳步,離他越來越遠,三爺卻停了下來,轉身說道:“之前出院時還一副開心模樣,怎么現在卻如此慢?身體不舒服?”本來低頭看路的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不是他不讓我跟的太緊嗎,所以我放慢的了腳步也不敢太過聲張,立在原處的我,進也不是,停也不是,“來。”他淡淡的說道,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這樣寬廣的街道卻只有我二人,依稀清楚。我慢慢的走過去,他低聲的說道,:“這條街上,除了我們的人,還有很多未知的人。”我心中一驚,難道這條街上,到處都是眼線,早知這樣,我何苦要鬧著性子出來,我將頭轉過去看他,然后悄然一撇,突然感覺周圍有無數眼睛盯著我,不自覺的將眉頭輕皺,轉身欲要回府,“怎么又打道回府了?既然出來,就好好的玩。”我眉頭更緊的看著他,心中的愧疚之情隨著我的嘴角全部流出,“別回頭,向前走,不必擔心顧慮。既然讓你出來,我就已經打點好了。”他雙手背后,將扇子玩弄在手掌之中,意氣風發的樣子,是別過梅婷之下第二次見到,少了些沉斂,多了些灑脫。我深呼吸之后,便跟著他的腳步,走出這青石板路。
夕陽已經滑落到了天際的末端,隨之而來的月色便朦朧展開,城府離鬧市并不遠,只不過有萬堵墻隔著,所以總覺得府中沉寂冷漠,街道兩邊的酒樓,掛著紅色燈籠,隱隱約約能照射到街邊還未收攤的小販,街邊的叫賣聲還不絕于耳,都希望在今夜離開這里時,能多賣些東西,“栗子,快來看看。”就這個聲音,好似劉大娘的聲音,我快步的來到他的攤邊,“姑娘,要栗子不,很新鮮的,今早剛摘的。開口栗子,特別的好剝,你嘗嘗。”大娘將一顆栗子遞給我,輕輕用手指便撥開,黃褐色的栗子仁便露了出來,軟綿香甜,憶起了以前曾吃過的糖炒栗子,不知這里有沒有,或許是沒有的,或許只有木柴水煮的,笑著點了點頭,“姑娘,要買多少?”我瞬間愣在那里,買多少,我也不知道我買多少,對于口袋一分錢都沒有的人來說,哪有勇氣去說要多少栗子。看著大娘誠懇的臉,我卻不能開口說話,“姑娘?姑娘?”大娘喚著我,我指了指自己的嘴,擺了擺手,“怎么了?姑娘,這栗子不好吃?”我又搖了搖手,“全要了。”我轉頭看著三爺,剛剛被大娘的聲音吸引住,盡忘了告訴走在前的三爺,“啊?好,好,好,全要了?”大娘驚喜的表情,我不禁有些欣慰,或許她回家能給自己的孩子買些好吃的,好玩的了。“這么多,給您送到哪?”大娘將鍋外的栗子全部收到筐子內,“這些李子我們自會收,這是錢。”城云站在三爺的身后,讓我到有些意外,路上三爺說的自己人應該就是指的城云了,我一直都以為出來的只有我和他,卻不曾留意原來有這么多人都隨著,這根本不是逛街尋樂,而是換個地方繼續的小心謹慎。我在心里默念,難得出來一次,不要擔心顧慮太多。抱著懷中用粗布包著的栗子,一路走一路吃,剝開一個,遞給一旁的三爺,看著他,他輕輕一笑,接過來放到口中,慢慢的嚼著,我莞爾一笑,便繼續往前走。天越來越黑了,月牙已經掛在天際了,“餓了吧。”三爺跟上我的步伐,說道。我點了點頭,看著四處的酒家,“我帶你去一個很特別的酒家。”我笑著隨著他。
門面并不大,但門梁上的雕花卻做工精細,我抬頭看了眼牌匾,云兮樓。黑色草書印在棕紅木板上:待客坐等靜又閑,樓頭江邊出山云。三爺回頭看了我一眼,便踏進酒樓里,本以為酒家會飄香四溢質感,卻是淡淡的檀香環繞四周,“公子,里面請。”迎來的小二將我們請入樓上雅座,卷起珠簾,我踏入房間里,簡單的擺設,南角放置一把木琴,對面是黑檀木茶座,窗戶是打開的,可以看到淡淡的月光撒入房間內,小廝將房間內的蠟燭和燈籠全部點亮,隱隱爍爍。
三爺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水自酌起來。我笑了笑,看像立于門旁的小廝,“姑娘,我們這里清淡的有玉蘭片,澆鴛鴦,釀山藥,燴銀耳,糖燜蓮子,炒銀枝兒,還有醉排骨,鳳尾蝦,三套鴨荔枝肉,金陵丸子,水晶肴蹄……”小廝如數家珍,我也不知何時打斷他。“依前些日子就好,外加一碟糕點。”悠閑淡然的他,將扇子放到案上,“逛了一天還站那,不累嗎?”他自顧自說的又在另一杯里倒茶,我在他對面坐下,在他眼睛的注視下有些不自然,偏過頭看向窗外,才發現,不遠處的有水光波動,是城墻外的護城河,皓國在最重要的城池周圍都壘建城墻,墻外有一條人工挖掘的護城河,云兮樓的建設雖然不奢華,但是卻高聳,可以將遠近的事物都看清楚,淡淡的月光灑在水波上,被風一吹,靜靜晃動,看著遠處綠聰的樹林,那個方向就是劉老茅屋了,穿過樹林就可以看到忙碌的劉大娘了,只不過被密麻的樹林全部遮擋住了,連我的思念也阻擋在城中。恍惚間,已經住了這么久,宛月來過一次便也離開,劉老只住幾日后,怕也是和往前一樣,便消失不見,劉大娘卻一直都未見。
“又出神了?”我扭頭看,飄到他眼睛,淡然一笑,繼續看著窗外。
“過些日子,宛月也會離開私塾,我送你會劉老家住些日子。”聽他說完這句話,我扭頭看著他,他起身,說道:“好了,先吃飯。”見他已經坐到桌邊,便也不好在尋疑什么,也隨著坐下,小廝將酒放下便退了出去,我拿起酒壺,給她斟了一杯酒,也向自己的酒杯中斟,他突然扶住酒壺,“你還是免了,傷身。”我搖了搖頭,給自己斟滿,便也不好勸,說道:“僅此一杯。”我笑了笑,將酒杯端起,敬他,這杯酒里包含了太多,有些夾雜在其中的感情我也不知如何吐露。他端起酒杯,相碰后,一飲而盡。我在拿起酒壺時,便被他接過,放到手邊,“至此一杯。”見他起身在茶桌上把那杯茶端來,“以茶代酒。”我輕輕一笑,便接過放下。
一桌的豐盛華麗的宴席,可每一盤卻也只能動一兩下,而我卻偏偏愛糖燜蓮子,甘甜軟綿,不經意間,到吃了不少,不曾將筷子放下,當心情愉悅的時候好像一切都會變的美好,第一次在這里身處劉老和城府以外的地方,一切都那么新鮮。當我放下筷子,本想找絹子,才想起根本沒有帶,在府中就不曾記住放于身邊,如今出來的匆忙,更是不會記起,便把放于袖中的手去端起一旁的茶杯,三爺起身,將另一杯熱茶遞給我。我接過便喝下去,一股清香的感覺蔓延在周身,我禁不自覺的憨癡一笑,就像以前所有的壓抑與煩心都拋之腦后,像這杯清茶滑過喉嚨一般,舒暢許多。三爺將絲絹遞給我,我有些窘迫的低下頭,笑了笑,紫金色絹子,淡淡的梅香。抬頭看到步道窗前的他,一個背影,在月光下有些蒼涼,可能夜晚的天比較涼,所以讓我感到些許寒意。
“爺。”珠簾外傳來城云的聲音。
“進來。”三爺依舊看著窗外。
“姑娘,該喝藥了。”城峰將簾子掀起,城云端著藥進來,放到桌上。
我不禁有些意外,本以為出來逍遙過后可以躲過不喝這苦澀的藥汁。看到桌上的糕點,便知道他之前就已經在安排人熬藥了,我端起碗喝下藥,便拿起糕點吃,竟比府內的糕點好很多,軟綿不膩,入口即化,桂花香味在口中蔓延,酒樓的手藝并不差,為何看來冷冷清清。
我起身走到南角放置的木琴旁,一旁的紅色燈籠,光線并不明亮,但也可以觀一二。我用手輕輕的撥動了琴弦,慢慢的轉身坐下,這樣的月光,為何不奏一首映襯美景。琴音回蕩,充斥在這房內,偶爾間的抬頭看見依舊立于窗前的人,一動不動,琴音也隨著這靜默的背影有些悲涼,在我腦中很多琴譜都已經變的模糊,有些琴音都是自己臨時湊出在當中,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彈些什么,只是跟隨自己的心情,一起一伏一抑一揚。
月光越來越暗,屋內的蠟燭已經有些晃晃爍爍,過了多少時辰,我也不清。
“亦心。”不知三爺何時已經轉身。停下了手中的琴,抬頭看著他。
“回去吧。”沒有任何的感情,很平淡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