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把小畹留下來日復一日地朝夕相處，御風越來越感覺到她絕非生在尋常百姓家那么簡單，她的舉止作派竟比某些大家閨秀更循規蹈矩，氣度不凡。

御風也曾暗暗遣人去調查她的身世背景，那個征召采女的官吏竟然一無所知，只說是有個女孩子偷空逃跑了，為了補那個缺，他只好到蘇州城的一座叫暗香樓的妓館里，把一個剛剛被人販來的女孩帶走了。小畹這個名字還是老鴇給她取的，那老鴇本不愿意放她走，但又奈何不了官家的威勢，只得忍氣作罷。

問小畹，她說只記得自己來自蘇州，其他的都不記得了，就連那座妓館以及被賣身的經過也渾然不知。

御風不愿意深究她說的話是否真實，直覺告訴她，是上天憐惜她的孤苦才讓小畹來到她身邊陪伴她的。小畹是迄今為止，唯一能毫無怨尤地傾聽她的心聲并時刻為她著想的人，所以，她由衷地感激上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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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悔抱著畫具回到御畫坊的時候，來接值當班的藍子纓早已得到消息，忙不迭湊上前來好奇地問：“莫悔，今天是皇后娘娘宣你去畫像嗎？”

他說起話來節奏很快，調門又響，竟似一連串的犬吠，跟一只多嘴的看家狗差不多。

莫悔抿緊嘴唇點了點頭。

“皇后娘娘不大愛畫像的，我記得上一次娘娘招畫師去錦華宮，還是因為皇上下了冊立太子的詔書，娘娘讓畫師畫一幅她和皇太子相擁而坐的畫像，后來那個畫師花了幾天的功夫畫出來，呈給娘娘看，娘娘一句話也沒說，就給撕了。那個畫師隨即便被逐出宮去了。所以，莫悔，你要當心，別以為能給娘娘畫像是件美差，畫砸了，你的飯碗也就沒了。”

藍子纓的眼珠在莫悔的臉上骨碌碌亂轉，唇上含著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他們藍家和莫家一樣，都是世襲的畫師，幾代人在皇宮里當差，藍家以畫花草鳥魚著稱，而莫家則以人物肖像著稱。據說當年藍家的祖上也是會畫人物的，而且功力不在莫家祖上之下，但藍家的祖上看透了皇宮內院的種種險惡，伴君如伴虎，畫人物的風險太大，反而畫些花鳥魚蟲，反正是個玩物，畫得再離譜也不過是挨頓訓斥。而畫肖像就不同了，弄不好那可是有丟飯碗乃至掉腦袋的危險的。

所以，藍家的祖上規定后世子孫皆不得擅畫人物，以專攻花鳥魚蟲為要。

但莫家的祖上卻是老實人，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也沒給后世子孫留下什么條條框框。再加上莫家的子嗣一代比一代單薄，到了莫悔這一代，幾乎要斷了宮廷御畫師的承襲。若不是莫悔耐不住父親的央求，替兄進宮當差，只怕御畫坊里那塊寫著“莫”字的當值銅牌已經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