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夏之交,劉二喜他們三個死黨就那樣走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唱,雖然唱的什么歌誰也不知道,但是涼爽開心的感覺誰都覺得出。
他們走到一棵大歪脖子樹下,田不怕突然站在那里不動了。
劉二喜和未子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女孩兒正朝他們騎車而來.她單薄的短袖襯衫隨風飄揚,白白的肌膚露了出來。只見她騎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車輻條像下雨時的閃電,歪斜著在兩個車轱轆上閃著光。她的腿明顯顯得有點短,即便放著好好的車座不坐,屁股坐在車梁上使足了勁往下夠,也夠不著腳蹬子,所以她不得不在腳蹬子轉過來朝上的時候才用腳尖兒勾那腳蹬子。
看她騎車專心致志的樣子,劉二喜心里猛然泛起一陣癢的感覺,因為劉二喜做夢都想騎自行車。
然而,司令開始發號施令了,他對看得發呆的未子萱說:“喊呀,喊呀,快點喊呀!”
未子萱像被蝎子蟄了一樣哆嗦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剛才游戲的目的。
劉二喜看見未子萱的脖子像茄子一樣紫紅起來,他的喉嚨也像蛤蟆一樣呼扇呼扇翕動。
未子萱復雜地看了看田不怕,然后朝向那女孩兒,一聲門縫里擠出來似的“嗨,嗨”聲終于像穿過羊腸小道似的從他狹窄的喉嚨里發了出來。
盡管對于未子萱來說,那聲音是他挑戰自我超越極限的勝利,然而并沒有得到司令田不怕的贊許和認可。田不怕的眼光從女孩子身上漂移過來,歪著脖子死死地盯著未子萱,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來的架勢:“喊大點聲啊,叫你擠屁的呀?”
未子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而后把牙一咬,把眼一閉,索性日本話似的“絲拉絲拉”大聲喊起來:“嗨,嗨。嗨——”。
在未子萱的帶領下,劉二喜和田不怕馬上像小叫驢兒一般的嘹亮高亢地一齊喊起來。
那是規矩,每當他們之中有一個挑頭喊,別人必須跟著喊,那是他們早已約定俗成的制度。
于是乎“嗨嗨”聲剎時間在風中響尾蛇似的獵獵震蕩,大堤上的楊樹槐樹們也像受了比愛滋病還厲害的感染,立刻呼啦啦跟著響起來,還有幾片葉子飄然而下,拼命在空中“百年魔怪舞翩躚”呢。
劉二喜他們的喊聲雖然是那樣的波瀾壯闊而又驚天地泣鬼神,可開始并沒有引起那女孩子的反應。因為傻子都知道,她嬌小的身軀歪歪扭扭的小腿兒和那么龐然大物的自行車根本不成比例,自行車絕對不能容忍她有任何的分心。然而,獵奇心是人的無可磨滅的本性。
隨著劉二喜他們的喊聲越來越激昂,女孩兒最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獵奇心,頭終于抬起來朝劉二喜他們這邊瞭望了過來。
就在她望過來的一瞬間,劉二喜他們則馬上把胸脯挺得展直,馬上一齊喊:“嗨,嗨,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天上出彩霞呀,地上開紅花呀……”。
女孩子的臉立刻含苞待放,紅霞滿天起來。她想緊急下車,可是為時已晚,沒等她的小腳兒摸著地,自行車已經爹死娘嫁人個人管個人似地先她一步撞在了樹上。
樹上的樹葉隨即像冬天里的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她頭上,充滿了浪漫與瀟灑。而那女孩兒卻無視那美麗的風景,咧嘴呲牙擠出幾滴“幸?!钡臏I珠兒。
劉二喜和未子萱被驚呆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催促他們倆趕緊飛跑了過去。
而田不怕在后邊哈哈大笑,笑聲是那么山崩地裂似地開心爽朗。
在劉二喜和未子萱幫助那女孩子扶起自行車以后,女孩子再也不敢上去騎了,而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著車子走,腿竟不知道怎么邁步了,一別一別的,儼然一個女卓別琳,最終在他們跟前又一本正經地摔了一跤,爬在自行車上痛痛快快大哭了一通才算完事。
劉二喜他們看著她的窘樣,最終滿意地走了,像小鳥一樣快樂的向著他們的既定目標矯健甜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