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她是精神太緊張了，伸手幫她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是太累了吧！我也沒想到結個婚也這么累。”

“是咯，做新娘真是個辛苦活，”她努努嘴，頑劣地開他玩笑：“那有沒有工資拿啊？要是沒有我可不干了。”

“要錢沒有，要人，倒是有一個，他叫洛——淺——”洛淺把她順勢一攬，側倒在床上。

在愛海里浸潤的他們不會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慢慢地弓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她躡手躡腳地爬上床，玩弄著床上人的頭發，用紅得瘆人的小嘴朝著床上女子的頭發輕輕吹氣，看著細細的劉海飄起來，開心地笑個不停。

——衍靈啊，你不會猜到那是我吧。我怕你走太遠，所以呀，所以我把你緊緊抓住呀。

上了床，他們舍不得睡去。又擁在一起訴說彼此的相見。“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你把電話號碼寫在結霧的玻璃上？”

“那是我和小伙伴以前常玩的游戲，”她輕輕地吻了他一下：“其實我真沒想到你能記得住……”

他撓了撓頭，很誠實地坦白：“其實沒有，要不是你讓那個小女孩把紙條帶給我，我想我應該記不住。”

她聽了疑惑，從他懷了掙開：“小女孩？哪來的小女孩？”

“你不是找一個小孩寫了張紙條給我嗎？”

“我沒有啊。”他們陷入了長時間的緘默，沒有互相指責，也沒有互相核對，這一刻，對彼此的信賴反而顯得愈加恐怖。

“或許是過路的小孩呢？常有小孩這樣惡作劇的。”洛淺只好找了個自認為有些可靠的解釋。

衍靈點頭表示認可，突然，她產生了從未見過的恐懼表情，幽幽地對他說。

——可是……那天是凌晨三點。

突然又陷入緘默了，連身邊的空氣都開始一點一點地凍結。

“或許是我那天有點醉吧。睡吧。”他期望這事不了了之，這畢竟是件影響情緒的事情，不太符合今天的氛圍。在這個關頭，他只能解釋為這是自己的錯：“我那天喝了太多酒，東南西北都分不太清的。”

她順從地躺下，心里卻是一堆的疑問。

新婚的夜晚，那個孩子又來了，在她夢里，就像被撓了胳肢窩一樣，笑個不停，笑得酒窩深陷，仿佛兩頰是空空蕩蕩根本不存在的。那個孩子說，衍靈啊衍靈，你終于還是入了我的圈套，走上了這條路。她嚇得全身是汗，夜半醒來輾轉難眠，她伸手去摸洛淺，發現他還在，也便安心睡去了。

——我記得那時你也是這樣，會在午夜忽然伸手摸我，說衍心我好害怕。你很怕黑，可我卻很怕白天，因為我怕生人，我覺得白天那些大人都好可怕，唯有你是好的。于是，白天你就握著我的手去面對那些大怪獸，晚上我就和你偎在一起取暖。

——你都不記得了嗎？

衍靈睡意朦朧間聽見人聲漸近，又似乎看見有人走來，眉目清秀地有點像洛顏，個兒也只有洛顏一般高，頭發濕答答地滴著水。她身上裹很薄的白色浴巾，裹得很緊很緊，緊得就好像要嵌到她皮膚里面一樣。頭發上的水，順著她的肩胛往下淌，像擰不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滴到白色的浴巾上，然后不規則地渲開。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分明是絳紅色的血跡，濃重又粘稠，剛開始是一兩滴，迅速就把全身染紅。連裹身的浴巾，都開始被血泡得膨脹起來，像鼓鼓的血袋。

——大概又是夢吧，常年未歇的噩夢吧，又或許許是洛淺的鬼故事又讓自己想入非非了吧。

以前她可能不會這樣想，可能會怕，可能會大聲尖叫，這些都說不準，但至少現在她一定不會，因為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