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紫晗依父母之命赴宴。

只是……

窗透初曉，微明的晨暉照入精致的雕花窗格，鍍金的妝鏡臺前，銅鏡中映出女子絕美的妝容。紫晗低眸垂瞼，身邊擁簇著一眾丫鬟和母親趙氏。

“小姐好了，看看吧。”風荷替紫晗穩穩地插上采珠軒的戲花琉璃簪說道。

紫晗卻懶得睜眼，古人云：“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眼下的妝容再動人，又有何意？不過是令人生厭的面具，惡心的畫皮。

“那走吧。”紫晗冷冷說道。

在趙氏的千叮萬囑下被扶進馬車上路。紫晗一進馬車就遣人拿來妝盒與銅鏡，丫頭以為大小姐要補妝自是不敢怠慢地呈上。

“小姐天生麗質，定能艷壓群芳！”那丫頭到不忘說句好話。這話的確不假，以紫晗的資質當屬京城女眷中的翹楚，這妝容也是母親親手畫的，自然不是別人能比的精細。

“下去吧。”紫晗遣走那丫頭又讓風荷執著銅鏡。

“小姐你真的要這么做嗎？”風荷為難地看著紫晗。

“你白和我呆這么多年么？快拿著。”說完便開始對鏡描眉添粉，亂弄一氣。什么顏色艷麗就往臉上抹，眉筆蘸上最青的騾子黛把柳眉畫得粗黑，好端端的妝一下子被攪得慘不忍睹。紫晗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卻滿意一笑。風荷執鏡的手僵了僵，表情古怪到了極點。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作踐了自己。”

紫晗滿不在乎地取帕擦拭粘在手上的脂粉。

“我要是把自己送進深宮王府，那才是作踐了自己！”

風荷無奈地搖頭整理妝盒，小姐的性子她太了解了，她不想做的事就肯定不會做，把她逼急了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也就不奇怪了。

馬車行至湘山，已有眾多女眷入宴靜候。紫晗掀簾下車，眾廝皆是驚得目瞪口呆，這……這是他們家小姐嗎？！

紫晗環顧四周見眾人反應卻愈發欣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便愈發無顧慮地向宴廳走去，一路上所經之處無不議論紛紛，惹了不少閑話。紫晗竟像聽不見似的，從容不迫地朝正座的大長公主行禮。

那座上的美婦正吃著糕點，瞧見來人的妝容愣是噎住了，頗為失態地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略略緩過來，待聽清女官上報的名號，著實又驚又疑。眼前著個濃眉紅腮，丑而做作，連庸脂俗粉都算不上的女人，竟然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紫晗！上官紫晗的真容她當是見過，兩年前僅憑一曲《臨江仙》就驚艷四座，技壓群芳的尚書之女，她親定的太子妃號人選，怎把自己打扮陳這副模樣？！畢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大長公主還是從容賜座了。

已而宴中余人更是驚得啞然失聲。且不論紫晗庸俗至極的妝容是多么不成體統，光是大長公主對她的態度就足以堵住悠悠眾口。可惜好戲還在后頭。

吃茶飲餐固然少不了靈歌樂舞。紫晗自顧品嘗佳肴，冷眼旁觀那些女眷使盡渾身解數來搏人眼球，秋寒漸肅的天氣，臺上的人兒卻是一個穿得比一個清涼，看那些美人們凍得皮膚泛紅剔透，瑟瑟發抖，惹人憐。

紫晗撇撇嘴轉頭看向身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欣賞樂舞的風荷，小聲說道：“自討苦吃。”

“小姐現在說著風涼話，再過五個就輪到小姐你了，快些準備準備吧！”

風荷并不擔心紫晗尷尬，讓她撫琴作舞，隨手拈來皆是擺得上臺面的，只是今日只怕她不會按常理出牌。

紫晗剛嚼完一塊八寶雞片，故意很沒形象地抬袖抹了把嘴上的油膩。這一抹可了得，厚厚的脂粉夾著油花全上了衣袖。風荷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皺眉看向自家小姐，口不擇言。兩旁的小姐夫人們更是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更有甚者大膽地拂面暗笑，偷偷議論紛紛。

“這是那家的小姐，真是……嘖嘖嘖”

“長得丑沒品味也就算了，還這么沒教養……”

“這種貨色也敢來選妃？還不如臺上的技子！”

風荷狠狠地瞪了眼那群長舌婦，又氣又急恨不得罵回去。

“小姐！~”風荷小聲抱怨道。

紫晗卻充耳不聞，又自顧伸手去拿新上的銀耳雪蛤羹，正要接過拿羹湯卻不料想那上菜的宮女竟突然朝自己栽了下去，帶翻食桌上大半的碗碟全傾倒在紫晗身上。眨眼間一身上等的菡萏廣繡細花流仙裙被湯湯水水，茶鹽醬醋糟蹋得不成樣。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給小姐賠罪……”那宮女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賠罪，說是不小心崴了腳。

紫晗淡淡地瞥了那宮女一眼，面不改色地從地上站起來朝大長公主的方向遙遙一拜。

“小女子愚笨，有礙公主雅興，先行告退。”

大長公主見紫晗一身狼狽，無奈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