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漸入秋，湘山楓葉經霜染紅，漫山遍野的紅葉，如血霞，似嬌火，幾乎要燃盡獨屬于這個季節的熱情。大長公主設宴湘山邀京城女眷共賞霜林，身為尚書大人之女的上官紫晗固然也在邀請之列。

“不能不去么？”紫晗為難地看向上座的父母，這京城不成文的潛規，她再清楚不過。

大長公主乃當今皇帝文襄帝的親妹，歷來皇族中人的嫁娶都是她主持的，歷年的設宴不是為宮中招秀女做準備，就是給適婚的皇子物色妃選。

上官靖淵疼愛地看了眼女兒，深深嘆了口氣道：“晗兒，爹知道你不愿與皇族中人有瓜葛，更不愿入宮，只怕這次……”又是一聲長嘆。

一旁的趙氏哽咽著以巾拭淚。

兩年前紫晗應邀赴宴后就有女官來傳話，說大長公主有意將紫晗納入太子妃的候選，而上官靖淵以紫晗年紀尚小，不勝重任予以婉拒，而此番只怕再無理由推脫。

紫晗緊抿著唇，怔怔地看著桌案上的燙金請帖一言不發，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晗兒，為了上官家的欣榮，只能委屈你了孩子?！壁w氏心疼道。

紫晗根本無心聽勸，想到王府中的妻妾之爭，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爭寵……內心被巨大的恐懼和憎惡籠罩，她不想，真的不想！

可是人生這盤棋局從來由不得自己掌控，而那所謂的歸宿不過是最荒涼的墳，甚至是死無葬身之地！

“孩兒明白了?！弊详铣改该銖娨恍?，合上金貼向門外走去。

剛出庭院就有小斯傳話說府外有人找大小姐。紫晗跟去，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前立著一位佳人，紫晗愣了愣，她不就是承華宴上給自己稍話的宮女么？雖然換了身打扮，但紫晗還是認出她來，對那佳人點了點頭，又轉而吩咐了小廝幾句便上了馬車。

蘭閣雅舍，細雨綿綿。畢竟入秋了，細密的雨絲飄入窗來，還真有些侵體的涼。

高長恭低頭擺弄著精致的彩璃茶具，手指有規律地輕叩，倏地挑眉看向對坐的紫晗。

“怎么今日老盯著我看？莫不是和那些富家小姐一樣……”嘴角噙著笑意，俊顏清雅，令人心醉，眼神中閃著狡黠的光。

紫晗淡然地收回目光，他竟也有這般無賴樣，聽著他如同風流弟子般的調笑卻也不惱，唇角一勾，豁然輕笑，不動聲色地掩下眼底深深的哀傷，嗔怪道：“怎么？別人能看，我就看不得？”

表面上嬉笑著，心底又是何等的悲傷，這是最后一次見他了，以后也沒有機會相見了吧，也不該再見。曾經她輕視那些傾心于他的女眷，不過是張皮相，膚淺得不能再膚淺，如何經得起歲月的打磨？

如今她卻恍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陷入那個自己曾嗤之以鼻的漩渦中。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那一方舊帕？還是更早些時候的一壺清酒，抑或是當年明月下他流風回雪的冷峻之姿，帶著幾分癲相，染著幾分輕狂……

他聞言嗤地笑出聲來，搖頭道：“她們都是偷偷瞧著，這么明目張膽目不轉睛盯著我看的，你倒是第一個。”

“你可是在訓我有失檢點，不知羞恥？”紫晗不再客氣，本也不是忸怩的性格，許是大小同哥哥子陌混玩在一起，私下里也不是古板中規中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當然這是后話了。

“你是這么想的？”高長恭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是不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果然和她們不一樣?！?

他這話說得沒頭緒，言語間卻透著欣喜和贊許之意。但紫晗卻很清楚他之所以會這么說，不過是以為自己對他無意，倘若他了解了自己的心意，那么在他眼中同那些庸脂俗粉也無差別。

如此想來他對她的特殊態度，也不過是一時圖個新鮮，加之自己無意間對他的關照，致使他私欲的好奇心膨脹罷了。待他探知了她的真實也就索然無味了?？墒撬驮谒徊讲降奶綄ぶ?，一點點淪陷。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趁還未深陷轉身離開。

“王爺今日尋我來所謂何事，若無事……”紫晗沉了沉心不再玩笑，臉色冷淡地說著違心話。

高長恭的眼眸暗了暗，有些失望，他不喜歡聽她稱呼自己王爺，卻又挑不出不是來。

“就是想找你說話，想你陪我喝茶不行嗎？”

深邃的眼眸閃著期許的幽光，鎖住紫晗低垂的眼簾。

紫晗低頭看著執在手中的茶杯，聽了他的話卻越發覺得心寒，敢情是她太高估自己了，說到底她只是個陪客。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什么樣的人尋不到，只是今兒她走運，碰巧是她罷了。

人走茶涼，曲終人散。

一切就當不曾發生過吧。

“既然無事，那我就現行告退。”

高長恭頓了頓，擱下茶杯，頗為意外。

“你有急事？”

京城女眷哪個不是閑在家中無所事事？他很是疑惑地看著紫晗急促離去的步伐。

紫晗未回答，毫不猶豫地跨出了門檻。在后悔前逃離是明智的選擇。

桌案上茶杯中騰起裊裊氤氳的熱氣，飄散在空氣中，滿室清香……

事實上，茶未涼，而人已去。

高長恭盯著空蕩的門檻，感覺似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流逝，留下淡淡的失落和久久的暢想。而那方倩影似乎從撞入他視線開始就深深地印入腦海，揮之不去。

但有些事即使刻意回避，不去提起，依舊無法改變它存在的事實，無法忽視。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墨家累世武將，為京城名門。洛陽一戰，墨家滿門男兒戰死沙場，僅留下一孤女——墨婧華。墨婧華愛慕蘭陵王，單憑墨家十萬墨家軍，皇上也不會拂了墨家的面子，更何況是將門先烈之后，是以在承華宴上皇上賜下了婚約。

就是在那日他約了她，亦是他額娘的祭日。

（給讀者的話：馬上要高考了，但還是抓緊更新，手稿半年前就以完結，但是沒時間打電子稿，五一后真真要高考結束才放了，待40天后我定滾回來努力日更！親們五一節快樂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