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玄中玄有根露餡
- 躁動的山村
- BBS_0856
- 3137字
- 2011-11-16 15:51:51
因為昨天水生落水的事,寨子上的人們一下子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富貴這幾天更是鬧心,晚上和荷花總要把話商量到半夜,這有根和仙月生娃的事情得提到家庭會議上來才行,要先生男娃,那就過兩年再生一個,男女都行;要先生女娃,那得第二年就生,一定要生出個男娃才行。你看順溜這單兒獨女的,這一個水生走了,就再沒有個續香火的。老倆口急在心里,嘴上卻不好說出來,也不好親口去問年青人,只是在吃飯或者在大伙閑聊的時候,偷偷的往仙月的肚子上瞅上兩眼,希望能從她那里盡快得到答案。
一晃,仙月嫁過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來,村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村里的馬路基本修好了,兒子有根順利結了婚,村里的電線桿已經架好,水生落水……這一幕幕的事情,在富貴的腦海里,仿佛就是昨天剛剛發生過一樣,他努力過,氣憤過,受過氣,卻喜獲了豐收,富貴知道,自己還不能歇下來,馬上就要雙搶打谷了,打完谷又要收麥子,把麥子收完了,又得準備過年的事。過年是大事呢,寨子里每年都得玩龍燈,一玩就是半個月,這玩燈的事,也還得他去組織,還要保證大新年里不能出什么亂子。
一個月下來,有根和仙月就這樣平平談談的過著,沒有多少溝通,更談不上什么激情。也許在農村,人們都是這樣過著,白天忙完活路,晚上吃完飯倒頭就睡,沒有交流,沒有語言,就這樣湊合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仙月終于發現了丈夫有根的一個小秘密,使她對這個曾經充滿希望的新家突然有點陌生起來。她是昨天晚上才發現有根的右腳有缺陷的,晚上吃完飯,小兩口在寨上撈了一圈就準備回自己的新屋去休息,路過水溝邊的時候,走在前面的仙月突然聽到后面的有根一聲尖叫,嚇得她趕緊的跑回來去扶他,原來有根跨過水溝時不小心踩偏了一塊光滑的石頭,把自己早有缺陷的右腳扭傷了。當時他怕仙月看出來,硬忍著疼痛就叫了那么一聲,但回到房子里后,這種鉆心的痛讓他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他感覺到剛才扭到的腳關節處在陣陣發熱,腫脹疼痛讓他不得不咬著牙齒輕輕的哼喚。
仙月見丈夫痛得如此厲害,忙著去找燒酒準備給他擦拭,剛開始有根死活不讓她動手,讓她快睡,但仙月擔心他,就是不答應,有根沒辦法,只好卷起褲管,讓仙月慢慢把酒精倒在扭傷的地方。剛開始仙月還沒在意,后來發現有根這只腳小腿上的肌肉竟然比另外一只干癟下去了一大塊,仙月抬起頭來正要詢問,有根卻驚慌的把目光移了開去。
越是這樣,便越發的勾起仙月的好奇心,她驚奇于自己跟丈夫同床共枕了一個多月,竟然沒有發現這么大的秘密。有根沒有對自己說過,公婆也只字不提,再聯想到平時和有根的夫妻生活,仙月突然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此時,她盡量克制著自己,她怕自己一但激動起來,后果不堪設想。當下,見有根不方便說,也沒想急著再去追問,把酒瓶子蓋好,便幽幽的對一臉尷尬的有根說了聲“睡吧”,拉上被子蒙著頭去裝睡。
丈夫有根平時的表現,公公婆婆的熱情,媒人鐘瞎子的胡吹,還有自己父母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所有的一切,一幕幕的在仙月的腦海里涌現。她無法入睡,她甚至開始害怕,這個新家還有多少秘密?周圍的親人還有誰可以相信?還有自己的父母,他們也不知道這些事嗎?無盡的夜里,思緒無限,卻讓她怎么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第二天,仙月起得特別早,照例的匆匆來到老屋打掃衛生,卻發現老屋院壩邊墻的水泥磚上貼了一張紅紙,上面的字大部分仙月都認得,大意她也理解,這是楊木匠家的磚瓦廠在招人呢。楊木匠家辦磚瓦廠了?自己嫁到楓木寨村里也有一個多月了,從沒有人說起過,她甚至不知道楓木寨有方土頭這個小地方。感慨之余,仙月不由得又想起一年前楊木匠一家去她家提親的事來,又想起思遠對她說過的話:只要有夢想,就有希望,農村人最怕的是死了心,沒了希望!
話就像昨天剛說的,仍然在自己的耳邊緒繞,可現在呢,自己已是有夫之婦,一天到晚日出干活,日落回家吃飯睡覺,自己還有希望嗎?想起這些,仙月便陷入了無盡的苦悶當中。
“咳,咳——咳?!边@是婆婆荷花的聲音,每天早上起來,荷花都要這樣咳上無數聲,大概這樣就可以咳出一個晚上的廢氣,讓人精神一些吧。善良的仙月不知道,這次卻是婆婆故意做給她看的。荷花不識字,耳朵卻不聾,思維也還算清醒,她早就聽別人說過,楊木匠的磚瓦廠這段時間要在村里招人,早上她走出場門口,老遠就看見仙月在那里聚精會神的看著那張巴掌大的紅紙,她知道這張紙上一定是寫著招人的東西,楊木匠這段時間正為磚瓦廠沒人而傷腦筋呢。
“媽,早呢?!毕稍驴匆娖牌牛s緊過來打招呼。
“人老啦,晚上睡不好,早點起唄。哦,剛才在看什么呢?”荷花心里明白,嘴上卻故意問。
“磚瓦廠在招人呢?!毕稍虏⒉恢榔牌哦亲永镌谙胧裁?。
“哦?!焙苫ㄋ坪醪唤浺獾木蛻诉@么一句,隨即轉回屋去,再沒有和仙月說什么話。
中飯有根的仙月兩人是去富燕家吃的,富燕、富貴、富海是親兄弟,富燕是有根正兒八經的大伯,仙月嫁過來一個多月了,大伯大媽請吃一頓飯,這在農村是很正常的禮節。
從富燕家吃完飯出來,有根和仙月就分頭到田里去看自家的稻谷什么時候可以打。
晚上富貴一家吃完飯,老召和有財照例是不落家的,到隔壁看別人打牌去了,火鋪上就剩下富貴、荷花和有根夫婦四人。
有根和仙月坐在火堂旁,通紅的火光照著他們臉龐,富貴和荷花則坐在火鋪下面的長凳子上,富貴嘴不離煙,荷花套上圍兜正準備去洗飯筷。一個屋子里,誰也不說話,似乎也沒有什么話可以說。于是,有根手里的火鉗倒成了最不能安份的東西,仙月拿起來翹翹火,有根又接過去戳戳灰。
這樣干坐了片刻,富貴突地把手里的旱煙桿在火鋪方上重重的敲了幾下,嘴里隨后就射出一砣滿是老葉子旱煙味的口水,“嗯”了幾聲,有根小倆口知道他有話要說,趕緊的把盯著火堂的目光轉向這一家之主。
果不其然,富貴第一句話就問有根:“楊木匠磚瓦廠招人的事,你知道了?”
有根說:“知道一點,寨上的人都傳開了。”
富貴:“知道了就好,你怎么看?”
有根:“我能怎么看,現在村里好多人都投到他那去了。”
富貴:“這怎么行呢,馬上就要打谷子了,總不能丟下田里的谷子去他那干活吧!”
正在洗碗的荷花接過話:“聽別人說在那里一天有四、五塊的收入呢,除去下雨休息的幾天,一個月下來整打整也有百八十塊吧?!?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知道他發了幫工們幾個月的工資?你看過他們口袋里的錢了?人家在一張白紙上胡寫幾句你就信了?”富貴像是在說荷花,其實是在指向一旁默不作聲的仙月呢。
有根不笨,自然也聽出點眉目來,就打圓場說:“他要發財我們也管不著,爹,我們不去湊合還不行嗎?”
富貴:“就是不能去湊合,他楊木匠一家原來是什么人,地主富農,懂嗎?到現在他那帽子還沒摘掉呢,這不,又搞起了資本主義的事情來了?!?
荷花:“他爹說得是哩,咱家是什么人,是村里的干部,論勞力,我們怕誰了?年輕人,不要總是向錢看,他楊木匠今天能發財,明天呢,明年呢?”
富貴:“其他人要去發財,我們也沒辦法,但我們不能去,雖說有根結婚,我們是借了點錢,但馬上就可以補上,我這一個月二十多塊就先拿著還給人家。”
有根:“爹說得對,只是,我們那個科學養豬的事是不是要開始辦了?要不,明天我就到金槐哥家去一趟?”
荷花接過話:“先別急,把谷子打完了再說吧,等打完谷子,你和仙月再一起去向他討教討教?!?
富貴:“是哩,沒幾天就打谷了,天晴了大半年,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下雨,我們一家得抓緊把田里的谷子收進來,在村里做個表率,倉庫有糧,心里不慌啊?!?
有根:“那我們聽爹的?!?
荷花看了一眼正在用火鉗夾火的仙月,說:“月啊,別人都說了,你一句話都還沒說呢?!?
仙月抬起頭說:“媽,我聽你們的就是?!?
有根看得出來,這個晚上仙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猜想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自己的秘密被她發現了,心里正窩著火呢。
心虛的有根,也不想久留在老屋,開完會,馬上叫上仙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