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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熱熱鬧鬧吃刨湯

  • 躁動的山村
  • BBS_0856
  • 8926字
  • 2011-11-16 15:51:51

有根和仙月總算選擇了一個比較好的趕集日子,從富貴手上拿了三十塊錢,一路說笑著和寨子里的男男女女往鄉鎮上去了。富貴和荷花在家燒了一大鍋開水,等著兩人回來一起殺年豬,荷花一邊往灶里塞柴,一邊心痛富貴給的那三十塊錢,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嘴里說著什么,反正是滿臉的不高興。

早上,楊干和潘敏也叫了富貴一家去幫忙殺年豬吃飽湯,楊干家今年的年豬不大,只有一百多斤毛豬,去掉板油內付什么的,外殼一百斤不到,這讓富貴和荷花在心里又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富貴捉摸,這寨子里,過年經常殺大年豬的,也就楊木匠和楊富海兩家,這兩家殺兩頭肥豬過年已經有好幾年了,富貴和荷花老早的便在心里暗暗使勁,今年咱家也殺兩頭,一定要超過他們。

富貴和荷花在這之前也曾多方打聽,富海家明年女兒要出嫁,得留一頭豬做準備,楊木匠家的豬仔都是五月份才買的,他要用火筒棒吹也吹不了兩百斤那么大。富貴的心思稍稍放下,突然又想起養豬能手吳金槐來,要論豬肥,那還得數吳金槐的洋豬,這家伙白毛白皮的,皮里透紅,天天在漲呢,這幾年,吳金槐家也是年年兩百斤呢。

富貴就把這個不確定的因素又跟老婆荷花說了,正在燒水的荷花一聽就樂了:“你是呆子啊,吳金槐家哪年舍得殺兩頭大肥豬過年了?這幾年,他老子還沒日沒夜的為他的好事擔心著呢,不著急,啊。”

富貴又在心里仔細的捉摸了半天,確認荷花的話沒錯,這才放心的去準備殺年豬需要的東西。

回頭再說老韓頭,那天把思遠和狗剩關在門外后,老兩口躲在堂屋的大門后面,滿以為兩人會上前敲門打招呼,卻不料這大新年的關走了財神爺。

兩人在門后面躲了近十幾分鐘,也不見思遠和狗剩過來敲門,老韓頭心里一急,便把大門拉開了。外面哪里還有兩人的影子,桃子女人便心虛起來,她轉過頭問老伴:“我說你這死老鬼,你說咱這是不是做得有點過頭了?”

其實老韓頭心里也不是個滋味,但嘴上仍不放軟,瞪著一雙死魚眼沖著老伴吼叫:“叫關門的也是你,說后悔話的也是你,你這人怎么總是這樣呢。”

桃子女人趕忙解釋說:“把他狗剩關在外面也不算什么事,關鍵是思遠,你看人家跟咱沒仇沒恨的,咱也把他關在了大門外面,你看,你看這怎么辦呢。”

老韓頭靜下心來想了一會兒,連連點頭對老伴說:“是呢,剛才咱怎么就沒想到呢?這不,前幾天我還向楊木匠打聽,想把咱家紅粉介紹進磚廠呢。”

桃子女人一聽,心里就更加的慌了起來,她后悔的說:“那可怎么辦呢,紅粉前幾天還對我說,磚廠要招一個拌料的,活兒不累,很多女人都可以做的,她想進,當時我還以為她是說著玩的,也沒往心里去。”

老韓頭眼睛溜溜的轉了幾圈,突然記起了什么,雙手一拍大腿:“有了!”

桃子女人著急的問:“有什么了?你快說啊!都這個時候了,還賣的什么關子呢?”

老韓頭低下聲來,神秘的說:“你知道不,前幾天楊木匠問過我們家有沒有空的房子要出租,我想,這就去給他說說。”

桃子女人說:“這倒是個辦法,只是太急了些,人家這一走,你就上門去,說不定在廠里又會遇到思遠,還是先別去,等思遠回深圳后再去。”

桃子女人說得頭頭是道,老韓頭驚奇的看著她,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伴是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只會燒火做飯、烤酒打醬油的黃臉老女人了。

兩人商量了半天,一致決定,過兩天殺年豬吃刨湯的時候叫上楊木匠,給他賠個不是,順便把租房子這事給辦了。

有跟和仙月從鄉鎮上回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聽到兩人說話聲,早等得不耐煩了的荷花便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她原本是準備等有根和仙月回來,打發兩人去叫人幫忙殺豬吃飽湯的,可剛一到場門口,便看見有根和仙月手上花花綠綠的盡是些帽子呀,圍巾呀,花炮呀什么的,當時臉就拉長了,也不理會兩人,回過頭去對富貴說了聲:“他爹,我去叫人了。”

富貴正在廚房里收拾東西,也沒看清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便從門縫里撐出一個頭來問:“干什么去呢,不是叫有根他們去嗎?”

富貴的話沒說完,荷花已經走到了屋前的田坎上,雖然遠,富貴的話她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心里想:等他們這兩個敗家子去叫,這年豬怕是到明后天也殺不下來呢,你還是去問問你給他們的錢吧,看他們口袋里還余下幾個。荷花肚子里有氣,腳步便快了起來。

在農村,來幫忙殺豬吃刨湯的都是些鄉里鄉親、屋上屋下的,不大一會兒,富貴家里便來了一大群人,楊老二、桿子、富燕、富海、肖敏、王才、吳金槐,還有老韓頭,整整一個大桌子的人,富貴把他們讓進屋,坐在火鋪上,又叫仙月盛上熱氣騰騰的糍粑甜酒。

眼看著大伙吃的不多了,富燕便第一個摸下火鋪向隔壁的豬圈走去,嘴里不停的催著大伙:“抓緊些,殺完剛好吃夜飯。”大伙先后來到場門口,富燕、富海和吳金槐已經拉了一頭全身白毛的大洋豬來到了面前,富貴跟在后面東張西望的,嘴里不停的罵:“有根這娃崽,人家把豬都拉下來了,他這血盆還沒放好,唉。”

一邊手握殺豬刀殺氣騰騰的楊老二便尖著嗓門叫:“桿子,去拿個腳盆來裝豬血。”

桿子是婆娘行,磨磨蹭蹭的找了半天也沒拿到一個洗腳盆,情急之下,倒是把富貴家的一個洗臉盆拿了過來,楊老二氣得直打冷笑,罵道:“要你拿個卵子,你家會拿這么好的洗臉盆來裝豬血啊?”

桿子不敢動,也不敢出聲,木頭一樣的站在那里。

這時,富燕三人已經把豬按在了早已綁穩的長四腳木凳上,富燕按肚子,吳金槐抓尾巴,這里邊富海力氣最大,當然是他按豬頭,只見他一只手抓住那豬的耳朵,另一只手麻利的把早已準備好的拇指般粗的棕繩套在了那豬的嘴里,那肥豬就這樣被按著,動又動不得,踢又落了空,想蹬又沒有可以蹬的東西,想叫,嘴巴被捆著,嘴里還咬著一根粗大的棕繩,哪里還有掙扎的能耐。

楊老二又粗著脖子叫楊干:“桿子,快去放炮,什么也不會,放炮應該學過吧!”

桿子便趕緊去堂屋的桌子上拿鞭炮,找了根香點著了,順手把鞭炮丟在場門口的臺階上,一時間,豬叫聲,人喊聲,‘噼哩啪啦’的鞭炮聲,差點把富貴家的祖屋給抬了起來。

這時,荷花已經從廚房里把血盆拿了出來,王才接過來把它放好,楊老二習慣性的把那明晃晃的殺豬刀在自己的圍裙上左右抹了幾下,隨即又把它指在離那洋豬的喉嚨只有兩寸光景的地方,喝叫富海和金槐:“拿穩了。”,左手順勢摟住那豬的半個脖子,右手一使力,那明晃晃的刀尖便穿過豬的喉嚨,直奔血倉。穩了穩,停了大概十移,確認破倉無誤后,便緩緩的把那刀抽出來,血柱立刻順著刀刃噴灑而出,那豬的喊叫聲也隨著血的外流而越來越小。眼見著血快流完,按住豬身的富燕三人不約而同的又把整個豬的身子抖了幾抖,豬喉嚨里的血一下子又多出一兩成來。這樣一抖兩晃的弄了三四次,那豬渾身便打起寒戰來,一旁的楊老二就叫:“行啦,丟下來。”,富燕三人一齊使力,把那肥豬從長凳上掀下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伙中嘴里直道:“兩百多斤是沒問題呢,沒問題呢。”

大伙可能會問,楊老二要力氣沒力氣,再加上這一把年紀,怎么大伙殺豬的時候都得聽他指揮呢?其實啊,在咱農村,殺豬尤其是殺年豬那是要看吉日圖吉利的,亂搞不得,還有哪,這豬要是沒殺死,丟在地上又跑起來,那這家的人哪,這一年一定對要出大事的。

早先年老松家就是例子,寨子里的人說啊,幾年前,老松家殺死了的年豬也是從地上重新又跑起來,果然,這第一年,他的兒子便從水庫邊崖壁上摔下來,死了,第二年又沒了老婆,從此老松心灰意冷,便做起了這個替人看香算命的買賣。

村里的人哪,殺豬時都想圖個吉利撈個心安,這拿刀把子的人自然馬虎不得,這不,楊老二給大家伙殺年豬幾十年,從未失過手,所以,寨子里的人殺豬沒想到他還會想到誰呢?

楊老二順著氣勢,叫王才等人先把這頭豬用熱水泡了,又和富燕、富海等幾個順順當當的把第二頭肥豬給宰了。

大伙忙到晚上八點,才馬馬虎虎把兩頭豬給修理好了,富貴從房間里摸了一把大秤,哼著調子,走到堂屋,又叫有根:“有根,有根哪,快叫大家伙莫忙了,先洗臉洗手,坐在火鋪上等著,準備開飯,啊!”有根答應著,又把他爹的話給大伙重新說了一遍。

大伙在火鋪上等了一二十分鐘,還在堂屋跟有根忙活的富貴邊小聲的唱著“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邊隔著門逢撐著半個頭直催火鋪面前忙活的荷花:“他娘,飯還沒搞好呢?”

正在忙活的荷花故意氣他:“哪有那么快啊,你不也還沒忙完嗎?馬上啊,馬上。”說完又去招呼火鋪上的人吃東西。

富貴把頭縮回來,小聲問有根:“剛才我稱了多少了?”

有根指著稱過的一邊說:“這一塊,一百一十三斤。”

富貴“哦”了一聲,又問:“你看今年咱家的年豬有多重?”

有根笑了笑說:“四百斤應該沒問題。”

富貴把臉一沉說:“四百斤,四百斤你吃屎啊,這最小的一邊都有一百一十了,還有四塊沒稱呢,來,鉤上那一塊。”父子子兩人一塊一塊的稱下來,有根便一個一個的把數子抄下來:113、118、129、131。

“共四百九十一斤,五百斤差一點。”富貴心算能力不差,有根還在那用圓珠筆比劃呢,因為紙上有油,比劃了好久也沒算出來。富貴白了他一眼:“還算,你老子算的不對?四百九,五百斤差一點點,啊。”說完,仰著頭走進火鋪邊,在火鋪面前的洗臉架上取下一張臉巾,擦了把臉,復又把它掛上。

火鋪上的吳金槐早就坐不住了,半塊糍粑還在嘴里便問起富貴來:“貴叔,多重呢?搞這么久還沒搞好。”

富貴心里高興,卻是裝著沒聽見,在火鋪面前晃來晃去的,富海知道二哥家今年的年豬有料,剛才拿豬時更加的確認了,他接過金槐的話說:“我二哥家哪年不是兩個年豬,年頭要吃到年尾呢。”

富燕吃下最后一塊糍粑,噎了兩下說:“那是,我們這殺豬人家里的豬屁股可沒他家的長得快,你們說,富貴家年豬那膘哪個時候不是兩個把掌寬啊!”

吳金槐說:“那是那是,燕叔說得是呢,對貴叔一家養豬,咱這專業人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鬧了呢。”

吃得正香的楊干抬起頭:“去年富貴哥家的年豬是三百八十多,今年最少也有四百,最少四百。”

楊老二吐出一口煙圈,白了楊干一眼說:“就知道人家年豬三百四百斤的,你怎么沒說人家天還沒亮出去打豬草,你還在家摟著老婆睡覺呢。”楊老二的話是有點難聽,卻句句是實,桿子一下子還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便把話打住了。

大家可能會問,這里邊,桿子為什么最怕楊老二?說實在的,這倒不是因為楊老二在他們當中有什么威信,而是他的老嘴不干凈,兩句話不對路,就是日媽倒娘的,村里的男人怕跟他說話,女人們就更不想摻和了。這不,火鋪面前忙著的荷花對他也是愛理不理的。對他的話,大伙也就當作耳邊風,吹過就算了。

這里邊倒是王才會說話些,只見他文縐縐的吃完了最后一塊糍粑,這才摻和到大伙的話題當中來。他先是嘿嘿一笑,便轉向火鋪前忙得團團轉的荷花說:“我講句公道話,這里邊我荷花嬸功勞最大,要不是她沒早沒晚的打豬草、煮豬潲,咱大爺們坐在這里能有肉吃?你們說是不是?”

一直沒說話的肖敏接過他的話說:“還是王才哥會說話,這家里沒有個女的,還真不像個家,我說的是真話。”

一肚子悶氣的桿子這時氣也快消完了,便又拿肖敏開起玩笑來:“我說肖敏哪,你老婆一天不在家你會死啊,人家寨子上好多沒討老婆的那怎么過呢?”

楊老二用火鉗從火坑里夾了一顆火星子,把嘴上的旱煙點了,猛吸兩口,“啪”的一下,又把火星頭丟進火坑里,瞇著眼睛看楊干,說得正開心的桿子一轉臉剛與楊老二的眼光對上,趕緊的又把話打住。

王才看看楊老二,又瞅瞅他就笑著問:“桿子,啞巴啦,怎么不說啦。”

桿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就應了句:“不想說就不說。”

心里卻暗暗咒罵起楊老二來:這死老鬼,你以為你是誰呢,也不瞧瞧你那只有兩把牛屎高的孫女,六七十歲的人了,孫子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

見大伙聲音小了,在火鋪下面走來走去的富貴又有話了:“我說荷花哪,你能不能快點。”

荷花忙得團團轉,也不理他,富貴自討沒趣,又轉向有根:“有根,有根哪,去上壺好酒來,順便把血盆里的豬血勺兩碗過來。”

有根還沒來得及答應,富燕又叫:“有根,再幫你叔搞一碗酸蘿卜來啊,湯也要點,快點啊,要開飯啦。”

一屋子的人又熱熱鬧鬧的聊了起來。

青架(又叫三角架)上大鐵鍋里面滿滿的一鍋肉已經“咕咕”的滾開了起來,荷花麻利的把豬血、姜片、蔥花、胡椒等調料一一的放進去,撈了一把,又吩咐一旁的仙月:“月哪,還沒放鹽、味精呢,放好了,就勺兩碗端到火鋪上去,我去把青菜洗了。”

仙月答應著,不一會兒菜就上好了,有根正要倒酒,一直不說話的老韓頭突然收起酒杯,對富貴說:“我不喝酒了,你是知道的。”

桿子就笑他:“你不喝酒,誰信?不吃酒杯還差不多。”

老召從老韓頭的手上拿過杯子說:“這大新年的,倒一點,一杯也成!”

老韓頭便雙手捧杯,讓老召倒了半杯,又對一旁的有財說:“你幫我倒一杯白開水來。”

富貴可是不依不僥的:“我說老韓,你大新年的喝什么白開水呢,我家沒酒給你喝是嗎?”回過頭去吩咐有財:“莫跟他上白開水,咱這酒還沒喝完呢。”

富燕把一大碗酸蘿卜拉到自己面前,夾了一筷最大的放進嘴里,“嚓”的一聲去了一大半,再一口,便全下了去。許久才慢悠悠的對大伙說:“還是這個是好東西,吃刨湯前吃這個最好了。”

老韓頭便奉承的說:“那是,還是老燕會吃,這酸能改味,是好東西。”

桿子不說話,眼睛直盯著鍋里的大塊肥肉,不停的噎口水,站在火鋪下面的富貴高高的舉起杯子,激動的說:“麻煩大家幫忙,今年殺年豬順利,讓人痛快,比去年多一點點,一點點,啊,先不說這個,大家都餓了,來,先干了手上這杯。”

幾個愛酒的便也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酒杯,昂起頭,滿滿的一口下去,咧著嘴又“吱”幾下出氣,然后把手上的杯子翻倒過來,一滴不剩。

富貴接著招呼:“大伙吃菜,有根倒酒。”停了一會,又轉向仙月:“他媽把菜拿來后,也放點在鍋里,鍋里油多。”

桿子不待富貴招呼,酒杯也沒放下,筷子便直伸到了鍋里,一抬手腕,巴掌大的一塊刨脛肉更上了筷子,抖了抖,那肥肉上的油湯便不情愿的與母體分離開去,再轉到嘴邊,吹了兩下,一口下去,那肉塊便全身而沒,嘴角兩邊立刻冒出兩溜油珠。

桿子的吃相讓楊老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白了一眼桿子說:“你沒吃過肉啊,上午剛殺完年豬。”

這次桿子倒是不生氣,嘿嘿的笑著說:“二伯,咱家年豬一百斤不到,瘦肉多肥肉少,你是知道的,哪有富貴哥家的這個吃著讓人爽口呢,大家伙說是不?”

大家伙便呵呵的笑他。

楊老二再不理他,卻是把筷子也伸向鍋里,夾上一塊,覺得小了,又換一塊,又覺得瘦了,便用筷子拌了幾下,再認真的夾一塊,抖幾下,覺得合適,便拿了上來。

桿子也取笑他:“我說二伯,你的這塊也沒比我的小不是?”

剛把肉放進嘴里的楊老二一聽,脖子便伸了幾下,氣還沒來得及出一口,便忙著解釋道:“笑你伯呢,我像你桿子么,我有你那個吃相么?”

桿子笑笑,自言自語的說:“也好不到哪里去,還不是指著大的挑。”

大伙又哈哈的笑,不知道是笑桿子話還是楊才二的吃相。

楊才二覺得很沒面子,又不好當著大伙的面發作,便把臉轉向老召和老韓頭,憤憤的說:“你們看,你們看,現在的年輕人,吃沒個吃相,說他們幾句他們還不舒服,唉。”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老韓頭吃得正興起,也沒時間理他,頭也不抬的“嗯嗯”兩聲算是回答,老召是今天的主人,聽了楊老二的話,不說也不行,便說了很簡單的兩個字“就是!”,然后就去招呼別人。

楊老二自討沒趣,心又不甘,一直想著找個人出出這口惡氣。

這時正好有根給老韓頭杯子里倒酒,肖敏盯著那個杯子說:“韓叔不是說不能喝酒了么?”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老韓頭懷疑肖敏這是欺他呢,便不陰不陽的說:“你伯再不喝,家里的酒缸也是滿的。”

肖敏一聽,馬上知道說錯了話,就把自己的舌頭伸了伸,算是認了錯,可楊老二卻不依不饒起來,他盯著老韓頭的酒杯說:“人家這是放水,這打的鳥不叫,叫的鳥不打哩。”意思是說我沒吃相,你老韓頭卻是沒有人品哩。

王才幾個便笑著隨聲附和他:“是嘞,是嘞,老韓你那是裝呢。”

桿子這下子不知道怎么的變得靈光起來,也不再去摻合大伙,只是招呼剛洗完菜的荷花也上來動動筷子。

大家伙不著邊際的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樂呵呵的吃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青架上的大鍋也已經換成了架在碳火爐上的小鐵鍋。

有根的酒已經上了三壺了,這壺不大,也就兩斤裝的那種,是前幾天富貴趕年場從市場上買回來的,家里原來的那把酒壺,酒鼻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斷去了一大截,用還是可以用的,就是倒酒的時候不太方便。前段時間,桿子在家里喝酒的時候,看到了這個壺,就說:“貴叔哪,你也是有錢人,這把壺還用呢,都十幾年了呢。”

富貴當時沒說什么,心里卻老是捉摸著,趕哪天到了市場上,也買把新的,別老讓人笑話,這不,前幾天上街,看著這把順眼,就買了回來,三塊錢,當時富貴還心痛了好幾天,回來一直沒給別人說。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十點,富海、老召幾個不愛酒的粗著脖子,打著飽嗝先后離開,荷花和仙月也去腌肉去了,火鋪上就剩下楊老二、老韓頭、桿子和富貴。有根又要給大伙上酒,桿子已是喝得面紅耳赤,二暈二暈的,順勢想抓住有根的手,卻不料正好抓在那酒鼻子上,再仔細的一看瞅,不對勁,這不是原來的那個,換了呢。看著富貴不在意,卻是不想把話說出來,掂量著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折了個裝菜的海碗,裝了一碗飯,自個兒大吃起來。

這邊老韓頭幾個卻還在吃得起勁,暈暈糊糊的又拉開了劃拳的架式。

“兄弟好,六六六。”

“八個,九……”

桿子把兩海碗的飯吃完,富貴三人已是喝得東倒西歪,桿子拍著肚皮,打著飽嗝對三人說:“你們慢喝,慢喝啊,我家里還有點事,先走,先走一步了。哦,韓叔、楊二伯,看明天有時間,和富貴叔去我家吃刨湯啊。”話說完,人已經到了場門口。

楊老二嘴里含著一塊肉,對著他的背影直罵:“這娃崽,盡撿好聽的話講,盡講好聽的……”

正要去夾菜的老韓頭也停了下來,接過楊老二的話說:“可不是……他家的了大門,我還是他爹在的時候去過了一次,嘿嘿,就一次……”

富貴突然認真的說:“我看楊干這小子從來就沒醉過酒……真的,從來沒有醉過。”

楊老二冷笑一聲說:“可不是,這娃崽我也是沒見他醉過……沒醉過……”說完又轉向老韓頭:“韓頭,還……還喝不喝……喝,這都差不多了呢。”

老韓頭大著舌頭說:“喝,喝。”,筷子卻是不聽使喚,找不著鍋卻延著鍋底伸進了火紅的爐子里。

喝了半碗酸湯的富貴這時已經清醒了不少,說話也順溜起來,他笑著罵老韓頭:“老韓,還說沒醉呢,這筷子都伸進爐子里去了呢。”

正在喝酸湯的楊老二接過富貴的話說:“可不是,人家這酒可不是你賣的那種摻過水的,正宗包谷燒,前幾天剛烤的,要不韓頭,也來一碗酸湯,還是這個解酒呢。”

老韓頭知道不能再撐強了,這樣下去,今天晚上回家都成了問題,便隨了楊老二,把那筷子在自己的褲管上擦了兩把,又端起楊老二喝剩了的酸湯碗,“咕嚕咕嚕”的灌起來。楊老二盯著他問:“怎么樣,好點了沒?要不,這酒咱不喝了,就說說話,吃點菜?”說完,順手把火鋪上吃剩了的兩碗冷菜倒進鍋里。

“好。”

“行。”

富貴和老韓頭幾乎是異口同聲。

三人便又邊吃邊聊起來,從解放前聊到現在,從三國聊到解放,從老蔣聊到毛主席。看看又過了半個小時,剛上完茅廁回來的老韓頭一只腳還在火鋪下面,突然問富貴:“主任你講句公道話,咱娃崽紅粉那事……”

“什么事?”

“跟你家有財那事。”

“哦。”

“你說這倆娃崽也老大不小了。”

“也是。”

“你看是不是,這過完年……”

楊老二一直沒說話,富貴和老韓頭也沒把他當外人,按理說,有財和紅粉的事還有他楊老二一份呢,倆人的好事是楊老二的老婆大翠介紹的,這是村里公開的秘密,只是今年有根結了婚,有財和紅粉的事情才往后推著。現在老韓頭把這事提出來,自然不能把楊老二當外人來看。

楊老二:“聽我家老婆子大翠說,不是要到年后五月份嗎?這么急?”

老韓頭:“是有個這樣的決議,只是我家那個老婆子天天跟我急,這不,剛才出門她還在那里叨嘮呢。”

楊老二:“也是。”又把臉轉向富貴說:“這個你得拿拿主意,可不能拖得太久了。”

富貴不喝酒,也不吃菜了,把長煙桿含在嘴里咬著,半天才抬起頭來:“這事是有過決議,但我哥就是閉口不談,這不,你看他今天壓根就沒提過這事。”

扯到富貴富和燕的事,楊老二一時還真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好又把頭轉向老韓頭,那意思是說,老韓頭你得說句話呀。

老韓頭點了點頭說:“也是,這有財必定是你哥富燕的的親兒子,這事是得跟他商量高量,要不,你拿個時間,幫我去他家說說,幫我催催他。”

富貴說:“我看這樣也行,有時間我去我哥那坐坐。

楊老二附合著說:“是得去坐坐。

三人邊聊邊吃,等老韓頭歪歪斜斜的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紅粉已經睡了,桃花女人坐在床上等著他回來。見到老韓頭,嘴里不停的罵:“每次喝成這個樣子,不喝你會死啊。”

老韓頭自知理虧,不也反駁,胡亂擦了把臉便鉆了被窩,桃子女人揪了一把他那瘦不拉雞的手臂,罵道:“就知道死喝,好事都讓你喝敗光了。”

老韓頭聽了老婆桃子女人這莫名其妙的話,便瞪著個死魚眼跟他急:“又不是喝你的,你急個卵哪!”

桃子女人見老頭子這樣不開竅,嘆了口氣說:“喝個屁呢,人家楊木匠把老松那死老頭的房子租去了。”

“啊!你說什么?”老韓頭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坐起身子問:“你聽哪個婆娘說的?”

桃子女人恨恨的說:“還能有誰,還不是富燕的老婆曉曉,哼!”

老韓頭在自己的大腿擂了一拳:“媽的,這臭婆娘,烏鴉嘴。”

桃子女人頓了一下說:“其實,這也不能讓全怪曉曉,她也是聽墩頭娘老梅說的,楊木匠還在墩頭家和狗剩家也租了。”

老韓頭瞇著眼問:“那你知道一個月能收多少錢?”

桃子女人說:“聽曉曉說,老松家那里一間一個月一十五塊。”

“我的媽呀,老松家那破房子,就一間還給了一十五塊,咱這兩大間一個月怎么也得四十,最少也是三十哩。”老韓頭死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虧大了,咱虧大了。”

桃子女人說:“可不是,欠了人家一個人情沒還,這不,把財路也斷了。要我說,就咱這兩間,二十五塊我也租。”

老韓頭正在懊悔,又見老婆子說出這樣的話,便白了她一眼,罵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好歹咱這也是兩間新房子,能跟老松家那破房子比嗎?要不是你把大門關了,思遠他們會去租老松家的房子?”

桃子女人心情本來就不好,又見老頭子渾身酒氣,把大新年破了財喜的事全推到她一個人身上,當下便氣得鉆進被窩里罵:“你,你說我關大門,當時你不也在嗎?怎么不作聲啦?”說完便氣呼呼的用被子把頭蒙了,不再理會老伴。

老韓頭自討沒趣,只好自個兒找了臺階下,他雙手一攤連連搖頭說:“這,這是誰跟誰啊,胳膊肘兒都向外拐了,真是的。”

老倆口各懷心事,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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