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飛鴿傳情書有淚(十)
- 泛塵妄仙
- 水影驚鴻
- 4029字
- 2011-08-26 15:39:42
“吾知小姐太要強,所有的辛酸都藏在心內,從來都不愿意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的悲慘命運很大程度上就是她這樣的性格所導致的。但是戚公子也不能否認,還有的痛苦卻都是你帶給她的。如果你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的生活或許會一直平淡下去,絕對不會有這么多坎坷。既然已經出現了,為什么又不好好珍惜她?”之初見到戚恕之痛苦的模樣心下有些不忍,原本嚴厲的質問,說到最后卻變成了一聲嘆息。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事情不是這樣的。與我書信傳情的女子叫做杜瀚漪而不是桓吾知,陪著瀚漪去桓府拜見那次是我與吾知的初識。
雖然一直以來都聽聞吾知是個才貌雙全的奇女子,桓府門前每天會被一些有為才俊擠得水泄不通,但我內心深處始終覺得是世人夸大其詞了,又或者是我的傲氣作祟,自始至終都未踏足過桓府一步。
后來一次無意中收到瀚漪的飛鴿傳書,原來是我本欲寄給友人鑒賞的詩畫陰差陽錯到了瀚漪處,當我看到她的評論及所附的作品后頓時被她的才情深深吸引住了,本欲立刻回信,卻因身體不適,起不了身,耽擱了些時日。身體一好我便回了信,接下來的多個月,我們都默契地交流著,從古到今,無所不談。我早已將她因為紅顏知己,心中自然不乏傾慕之意。
有一天,我收到瀚漪的信,質問我為何不去見她,我自然是知道她這封信是在暗示什么,于是約她出來見了一面,那次兩人聊得甚是投機,不多日后我便到丞相府去提親。我與瀚漪的婚事很順利地定了下來,她告訴我從小便在姨母家中寄住,讓我陪她去拜訪,我自然欣然同意。
而且我也確實對桓吾知有著很強的好奇心,一方面希望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她確實并無過人之處,一方面卻又希望她別太令自己失望。雖然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她的那剎那,還是忍不住被深深地震撼了,真是驚為天人啊。她就站在那里,我卻能感覺到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淡然、超脫甚至有些目空一切的氣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即使是才華出眾如瀚漪也完全被她比了下去。
當時我就知道傳聞非虛,吾知確有過人之處,甚至還有些許的遺憾,后悔自己因為一時意氣而沒能早些認識她,但畢竟身邊已有瀚漪,不應再做他想。
漸漸的我發現吾知對人十分冷淡,特別對我總是刻意疏遠,這令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卻也無可奈何。
那晚,她獨自坐在亭中,吹著冷風,冷清地撫著古琴,自問就音律一項便比不上她,卻還是忍不住與她和了起來。我看著她較弱的身子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便脫下外衣想為她披上,可是她卻固執地不愿意接受。
她走后我也回房,輾轉反側卻怎么都睡不著,起身四處走走,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亭中,卻見吾知獨自一人喝著悶酒,看起來已有幾分醉意。我看天氣很冷,她又席地坐著,堅持為她披上了外衣,卻沒想到從來不會在人前示弱的吾知竟然在我懷中失聲痛哭起來,我知道她定是有什么傷心事,便任由她發泄出心中的悲憤。
等她停止哭泣時,我卻感覺到她身體有些異樣,全身發燙,心中一蕩,當她欲起身離開之際,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她,接下來便是一發不可收拾。事后我真的想要負責,將吾知娶進門,可是她的態度卻讓我一次次的失望,她真的要強,即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還是不愿意跟我回戚府。
我不是不想好好珍惜她,只是她從來不讓我靠近她的心。她就是這樣,永遠都那么倔強,或者說是固執,總是喜歡自己做所有的決定,即使決定錯了,情愿受苦也不愿回頭。不知道從何時起,我竟然變得如此了解她了,但是我又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總是對人冷冷淡淡的只可遠觀的女子。
我每次看到她總是覺得怎么看都看不夠,卻又怎么看都看不透。
有時候我覺得她是喜歡我的,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卻相信她那晚真的只是酒后亂性罷了。
我一直以為和吾知的認識是在瀚漪之后,我們的認識就是從桓府的初見才開始的,我從來沒想過那個和我書信傳情的姑娘竟然會是吾知而不是瀚漪,即使你們說得多么像真的,我都不信!”當一個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信念被人顛覆之時,第一反應總是不相信,不愿意接受。在戚恕之心目中,那個和自己書信傳情的女子一直都是杜瀚漪,突然間告訴他,他搞錯了,其實那個姑娘是桓吾知,這又讓他如何來接受呢?
“他們說得沒錯,和你書信傳情的那個人確實是桓吾知而不是我!”原本緊閉的房門一下子打開,門口站著面無表情,臉色卻異常蒼白的杜瀚漪。
戚恕之聽到杜瀚漪的聲音,瞳孔緊縮,卻怎么都不敢抬起頭來看她。
“是我從中作梗,讓你和表姐不能在一起的。”杜瀚漪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邊,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戚恕之雙手緊握成拳,驀地抬起頭來向她大聲喝問。
“哼,你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笑嗎?為什么?難道你以為是因為我愛你嗎?你真的想知道嗎?好啊,那我告訴你吧……因為我妒忌,我恨她!”杜瀚漪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突然獰笑起來,讓人看著心中發毛。不管是戚恕之,抑或之初和君之下,聽到她的這個答案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驚訝嗎?如果你也和我一樣經歷過被親生父親拋棄,從小寄人籬下,得不到關愛,身邊還要有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表姐將你所有的光芒都遮蓋著,奪走一切的關注,讓你不得不生活在她的光環之下,變得默默無聞,那么你就不會覺得驚訝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是丞相之女,本是金枝玉葉,應備受矚目,卻得不到一絲的父愛,我爹他甚至還要把我送入庵堂,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狠心的父親,但是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不能對他怎么樣。我原本也是聰敏過人,蘭心蕙質,雖及不上桓吾知,卻也比一般女子強上百倍,卻因身邊有她桓吾知,我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是她讓我活得那么窩囊,那么沒有尊嚴,難道我不應該恨她嗎?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我不能讓她永遠都那么順風順水,我要挫其鋒銳,我要讓她輸得一敗涂地,永無翻身之日。”杜瀚漪嘴角帶著一抹不屑的笑意,以嬌聲軟語說著惡毒的話語,在之初他們聽來卻是毛骨悚然。
“你這惡毒的女人,吾知一直都那么疼愛你,為了不傷害你,寧愿自己承受痛苦,而你卻如此算計她,你還是人嗎?”戚恕之陡然站起來,雙手掐著杜瀚漪的脖子,怒火映紅了雙眼。之初怕搞出人命,想上前勸阻,卻被一旁的君之下伸手攔住了去路,只得站在原地遠觀。
杜瀚漪并沒有因為戚恕之突如其來的暴力行為而變色,居然燦爛地笑起來,只是因為被掐著脖子,笑容有那么點扭曲。她試著將他的手掰松一些,喘了會兒氣,繼續說了起來。
“哼,疼愛?我不需要同情和施舍!我太了解她的性格了,為了一點所謂的自尊就固執到死,我很肯定她絕對不會向你透露真正與你書信傳情的是她而非我,看著她獨自忍受痛苦的模樣,我真是說不出的痛快。我故意帶你回桓府小住,又與姨母出去祈福,就是為了給你們制造機會,好讓你們這對苦命鴛鴦走到一起,再看著你們為了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不能結合而痛苦萬分,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杜瀚漪邊說邊大笑起來,仿佛想到了世上最令她高興的事一般。之初聽到這里不覺握緊雙拳,差點忍不住上前狠狠扇她幾個耳光,還好有君之下擋在她身前,才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這個邪惡的女人,你簡直就是個惡魔!”戚恕之沒有再掐著杜瀚漪,狠狠瞪著她,眼中怨恨的神色越來越強,看來是動了真怒。
“這樣就動氣了?那接下來的我還要不要說呢?哎,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妨都告訴你吧。你知道桓吾知為什么會流產嗎?沒錯,是我干的。我在她的安胎藥中分別多放了一味藥,這兩味藥分開來吃不會有什么問題,甚至還有滋補作用,但是一旦同時在體內交匯便會引起孕婦流產。她喝了第一包安胎藥,體內自然還有殘留的藥性,再去喝第二包,結果自然是流產。桓修壑帶去的大夫卻也診治不出因何導致流產,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一點都不輸給桓吾知呢?哈哈哈,啊……”杜瀚漪將自己害得桓吾知流產的經過說了出來,接著狂笑起來,剛笑了幾聲,卻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低頭看到胸口插了一柄不長卻足夠要了她命的短刀,而刀柄卻緊緊握在面前的戚恕之手中。
此時的戚恕之早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地刺了杜瀚漪一刀,站在一旁的之初和君之下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動手,根本來不及上前阻止,一時無措,之初不由向君之下看去,對方也是滿眼驚愕。
“嘿嘿,恕之,你又中計了……咳咳……”杜瀚漪的臉上沒有一絲,卻溢滿了幸福之色,竟帶點惡作劇的笑容,和之前那種猙獰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一般。剛說了一句話,卻因為受傷太重而重重地咳起來,鮮血從嘴中不斷噴出,濺到站在她跟前的戚恕之身上,整個人也向戚恕之倒去。
戚恕之被她的咳嗽聲驚醒,見到手中握著的刀身已沒入杜瀚漪體內的刀柄,整個人向后踉蹌了兩部,見杜瀚漪倒下來立刻將她抱住。
“桓吾知死了,恕之的心中便會永遠將她放在第一位,就算我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也改變不了,那倒不如逼著你親手將我殺了,這樣你定會對我愧疚一輩子。剛才說不愛你,那是騙人的,只是為了激起你的殺意而已。恕之,你說得沒錯啊,我真是一個非常惡毒的女人。”杜瀚漪躺在戚恕之的懷中,嘴角的鮮血不停淌出,卻始終掛著幸福的笑容。
“我不會的,我不會愧疚的,所以,瀚漪你即使死了也沒用,你振作些,我讓人去請大夫。”戚恕之激動地有些詞不達意,拼命為杜瀚漪捂著嘴角不讓血流出來,淚水彌漫了雙眼。
“不用了,你別騙我了,你一定會愧疚的,一定會記得我一輩子的!咳咳……”杜瀚漪無力地伸手阻攔戚恕之,接著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她勉力止住,將本要噴出的就在喉嚨口的一口血硬是吞了回去,繼續說道,“恕之,你知道嗎?你們都以為第一次的飛鴿傳書是鴿子飛錯了地方,其實不是的。……你以為約我出來那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其實也不是的。是啊,這么久的事情你又怎么會放在心上呢?但是我卻記得一輩子!咳咳咳咳……”杜瀚漪每說一句都要停下休息一下,將那股即將涌出的鮮血壓下去,最后還是沒能忍住,一口噴了出來,將她原本雪白的素衣染得鮮紅,紅得觸目驚心,接著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知道。”戚恕之聲嘶力竭地吼著,緊緊抱住了杜瀚漪。君之下向兩人走去,彎下身,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給杜瀚漪服下,杜瀚漪和戚恕之知道他并無惡意都沒有拒絕。過了一會兒杜瀚漪的臉色稍微好看些,氣也順了不少。君之下見她好些便又回到了原處。